第一剑,落下。
“咔。”
命线断裂,三人七窍渗血,当场毙命,连魂魄都被绞碎。
第二剑,逆溯命源。
金光如丝,沿命线回溯,直指紫宸殿西阁——幕后之人所在!
第三剑,烙入虚空。
她以魂为墨,以命为纸,在天地之间划下四字:
我命由我。
整座皇宫地面轰然裂开无形命轮,无数被篡改的命格浮现血痕,冤魂低泣,鬼火升腾。
那些藏匿于暗处的命运丝线,尽数暴露于冥途光辉之下。
风止,灯静。
她立于中央,白衣胜雪,发如霜落,金钗悬顶,宛如执裁之神。
远处,沉重的脚步声踏碎寂静。
但她没有回头。萧玄策踏进凤栖殿的那一刻,时间仿佛凝滞。
殿内无风,却有血气翻涌如潮。
九十九盏骨灯悬浮半空,焰火幽蓝,映得墙壁上的影子扭曲如鬼舞。
沈青梧立于中央,白衣染霜,银发垂落如雪瀑,额心一道未愈的血痕蜿蜒而下,顺着眉骨滑至眼角,像一滴迟来的泪。
她手中金钗高悬头顶,尖端微颤,正对虚空——仿佛下一瞬,便要剪断这世间最不可触碰之物:天命。
萧玄策脚步顿住,身后的影卫纷纷跪伏在地,连呼吸都压得极低。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不是妖,不是鬼,也不是神。
她是某种凌驾于生死之外的存在,是命运本身裂开的一道口子。
“你……”他开口,声音竟有一瞬干涩,“你在做什么?”
沈青梧缓缓回头。
那一眼,清明如镜湖倒映寒月,却又深不见底。
她不笑,不怒,只是静静看着他,仿佛已看穿他龙袍之下那根正在悄然崩裂的命线。
“陛下。”她的声音轻得像风拂过灰烬,“您一直以为我在破案、在查冤、在为您肃清朝堂。可您错了。”她顿了顿,金钗微倾,指向他心口,“我只是在救自己。若我不剪断这些缠绕我命灯的丝线,今夜死的人,就是我。”
萧玄策瞳孔骤缩。
他身为帝王,掌控天下命脉,却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命运被人看得通透,甚至……被一把金钗悬于刃上。
“那些命符、地窖中的祭判残念、皇后寝宫下的命丝……”她一字一句,如刀刻石,“你们布的局,是要用我的魂作引,燃他人永生之路。而那个‘他人’——本该是我,现在却想转嫁于你。”
空气骤冷。
萧玄策的手慢慢攥紧龙袍袖口,指节发白。
他不是没怀疑过司天监的异动,也不是未曾察觉御书房中那缕诡异命息,但他选择沉默,因为那是权衡之后的棋局。
可如今,有人告诉他,这盘棋的终点,并非巩固皇权,而是吞噬他的命格,重塑一个虚假的“天命之子”。
而真正点燃冥途之人,却是眼前这个曾被他视为棋子的才人。
长久的寂静后,他忽然笑了,笑声低哑,带着几分自嘲。
“所以,朕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蠢人?”
沈青梧没有回答。
她只将金钗轻轻下移,指向他的胸口:“若您不愿醒来,下一剪,便是您的命线。”
话音落下,整座宫殿嗡鸣震颤,地面浮现出巨大命轮虚影,无数红线从中断裂、重组,其中一条金线直连龙椅,此刻正缓缓渗出黑血。
萧玄策盯着她,目光复杂如风暴暗涌。
最终,他抬起手,缓慢、却无比坚定地摘下了头顶龙冠。
玉冕坠地,发出清脆一响。
“朕……交给你剪。”
那一瞬,天地似有低语,九十九盏灯同时摇曳,仿佛在见证一场亘古未有的更迭——凡人执裁天命之始。
当夜,万籁俱寂。
沈青梧独坐灯下,提笔欲书遗诏草稿,以备明日朝议之需。
墨已研好,纸已铺平,可笔尖刚触宣纸,一滴鲜红赫然坠落,迅速晕开。
她蹙眉,抬手查看,指尖并无伤口。
可那血竟自动成字,一笔一划,猩红刺目:
我在等。
她怔住。
手腕上的“赦”字金痕忽然流转如河,光芒由暗转盛,仿佛回应着千里之外某道即将归来的命契。
窗外,风不动,雪未落,唯有九十九盏骨灯静静燃烧,焰心深处,似有低语呢喃。
而她心口“判”纹中的那道剪痕,正悄然转动,形如钥匙,仿佛只待一声召唤,便可开启那扇无人敢踏足的——冥府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