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允。\"素纱的指尖抖得几乎握不住绢帛。
所谓谋逆罪证,不过是皇帝亲手圈定的献祭名单。
她喉间泛起腥甜,这是触到禁忌的反噬,却仍将残卷塞进青蚨虫编织的丝囊。
青蚨虫振着金翅撞破窗纸时,她望着铁箱里堆成山的骸骨——那是当年抄录观星录的文书们,喉管全被割断,指甲里还嵌着未烧尽的帛屑。
清梧阁的窗棂\"吱呀\"一响,沈青梧正往茶盏里续水,那只金翅小虫\"啪\"地落在她手背。
她捏碎丝囊,残卷展开的瞬间,右眼像被烧红的铁签直戳,痛得她栽倒在案几上,茶盏碎成冰碴,溅在《镇南侯案》的卷宗上。
\"沈姑娘!\"谢昭的魂体瞬间凝在她身侧,半透明的手虚虚托着她后颈,\"可是契约反噬?\"
沈青梧咬着帕子闷哼,血珠顺着下巴滴在\"诛九族\"三个字上。
她勉强撑起身子,指尖抚过\"帝允\"二字,喉间突然泛起苦腥——那是三千二百一十七个冤魂的怨气,正顺着契约往她肺腑里钻。
\"他没反。\"她喘着气,将残卷推到谢昭面前,\"你父亲只是算出帝星有裂,说破了要拿亲族之血镇国运的禁忌。
帝王要的不是忠臣,是哑巴。\"
谢昭的官服纹路开始模糊,这是魂体剧烈震荡的征兆。
他盯着\"帝允\"二字看了很久,忽然笑了,笑声像风过破瓮:\"我就说...我爹临终前喊的'陛下负我',不是怨叛,是怨...明白得太晚。\"他的手抚过残卷上自己的名字——谢昭,镇南侯世子,原该承袭爵位,却在抄家那日被乱箭穿胸。
沈青梧想去握他的手,却只触到一片阴寒。
谢昭突然转身,魂体如黑烟般撞向墙角那面青铜镜。\"轰\"的一声,镜面裂开一道竖痕,正对着沈青梧右眼的位置。
\"这是替我爹撞的。\"他的声音从镜中传来,越来越轻,\"公审那日,我会带三千冤魂来。\"
次日卯时三刻,乾清宫的鎏金铜鹤香炉正吐着龙涎香。
沈青梧捧着那口铁箱跪在丹陛之下,箱盖敞开,《观星录》残卷在晨阳里泛着血光。
萧玄策的目光扫过铁箱,又落在她眼下的青影上:\"婕妤这是...查完了?\"
\"查完了。\"沈青梧将铁箱往前推了推,\"镇南侯一案,死者三千二百一十七人,其中有谢老夫人的金簪,有小世子的虎头鞋,有烧炭老仆的半枚铜钱。
他们的罪名是'谋逆',可真正的罪,是知道了陛下需要他们的血。\"
殿内温度骤降,霍沉端着茶盏的手开始发抖。
萧玄策的指尖在御案上敲出极轻的节奏,忽然道:\"你要什么?
罪己诏?
还是让朕给他们立碑?\"
\"我要公审。\"沈青梧抬头,右眼的红痣在晨光里艳得刺目,\"冥途公审。
让三千亡魂当面问您,这血祭,可值得?\"
萧玄策的眉心裂痕突然深了三分。
他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的骨相都看透,末了却笑了:\"你就不怕朕现在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