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梧阁的晨光裹着寒气渗进窗纸时,沈青梧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
墨兰跪坐在榻边,指尖悬在她人中上方,试了三次都没敢落下——主子的气息轻得像要被风卷走,她怕这一碰,就真把那缕游丝碰断了。
\"主子...\"墨兰喉间发哽,攥着帕子的手在发抖。
她突然想起前日主子说的话:\"若我昏过去,用银针刺指尖,血落素帛。\"话音未落,她已从妆匣最底层摸出那枚细如牛毛的银针。
针尖抵住沈青梧指尖时,她咬着唇闭了闭眼,到底狠下心扎了下去。
一滴血珠滚落在案几上未燃尽的素帛残卷上。
异变陡生。
焦黑的灰烬突然翻涌,像被无形的手托着,缓缓凝出半枚金钗的虚影。
钗头凤首微垂,金丝盘就的云纹间,\"沈氏女,配东宫\"六个小字泛着幽光,在晨光里忽明忽暗。
\"这是...?\"墨兰倒抽冷气,银针\"当啷\"掉在地上。
沈青梧的眼皮猛地一颤。
左眼的阴瞳里,金色符纹如活物般游窜,前世记忆如潮水倒灌——乱葬岗的风裹着腐味,她蹲在一具女尸前,凤冠上的珠翠碎了满地,发间金钗半埋黄土。
师父的叹息混着风声灌进耳朵:\"这女子死时仍在笑,怕是至死不信自己会被夫家所弃。\"
\"娘...\"她嘶哑着开口,声音像砂纸擦过石板。
墨兰扑过去扶住她欲坠的身子:\"主子醒了!
主子您...\"话未说完,便被沈青梧攥住手腕。
那双手冷得像冰,却有滚烫的泪砸在她手背上。
\"去取契约残卷。\"沈青梧抹了把脸,指尖掐进掌心,\"在地宫暗格里,第三块砖下。\"
墨兰不敢多问,翻出裹着红布的残卷时,沈青梧已撑着案几坐起。
她咬破舌尖,血珠坠在金钗虚影上。
契约\"唰\"地展开,原本斑驳的字迹突然清晰,新的判词在血光中浮现:\"血亲未雪,魂不得安。
违者,阳寿即断。\"
\"好个地府。\"沈青梧扯出冷笑,指腹抚过判词,\"连轮回都要逼我入局。\"她刚要撕卷,窗外忽有枯叶\"啪\"地拍在窗纸上。
拾起来看,叶背沾着星星点点的艾草灰——那是冷宫的味道。
她闭目以断罪残意感知,眼前浮现出画面:霉味弥漫的冷室里,白发老妇蜷缩在草席上,枯瘦的手紧攥着半枚金钗残片,与她前世所见的那半枚严丝合缝。
\"孟嬷嬷...\"沈青梧猛地睁眼,符纹在眼中明灭,\"原身不是普通宫人...是沈氏遗孤。\"她踉跄两步扶住柱子,指甲几乎掐进木里,\"被秘密送入宫,只为接近权力中枢...可她还没开口,就被毒杀了。\"
窗外的日头渐渐西斜。
冷宫的破木门被夜风吹得\"吱呀\"作响。
影七贴着墙根潜进来时,靴底碾过几片枯叶,发出细碎的响。
他腰间短刀出鞘三寸,月光在刀刃上淬了层霜——太子的口谕是\"灭口\",他得在子时前让这老妇永远闭紧嘴。
草席上的人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