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沈青梧哑着嗓子唤她。
魂魄猛地抬头,空洞的眼窝里渗出两行血泪:\"判......官......\"
沈青梧闭了闭眼。
契约之力顺着指尖涌进井里,她\"看\"到了那些被符纸镇压的记忆碎片:吴氏扯着春桃的头发往井边拖,红绸绞住脖子时春桃的指甲在井壁抠出深痕,吴氏贴符时念的咒:\"井底镇你三年,魂飞魄散,永不得诉。\"
\"好个镇魂术。\"她睁开眼,眸底的冷意几乎要凝成冰,\"用邪术断阴路,当这宫墙里的冤魂都是泥捏的?\"
春桃的魂体又散了一片,她急得去抓井壁,指甲在砖上刮出刺啦刺啦的声响:\"求......求您......还我清白......\"
沈青梧摸出随身的铜铃——前世师傅给的镇魂法器。
她悬铃于井口,又割开手腕,血珠\"滴答滴答\"落进井里:\"《九幽引魂诀》,起。\"
血雾腾起的刹那,春桃的魂体突然凝实了些。
她跪下来,额头几乎要磕到井沿:\"我死那日,替惠贵人管着月例银,发现吴氏贪了三成......她怕我报给主子,就......\"
\"够了。\"沈青梧打断她。
她能感觉到契约在体内翻涌,有个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超度含冤之魂,可暂缓阳寿反噬,时限三日。\"
她扯出个冷笑。
地府倒会挑时候,前日耗光阳气时怎么不见给甜头?
但此刻春桃残魂里翻涌的怨气撞得她心口发疼,她低头看向自己青白的手腕——腕间红绳的光淡了些,像被风吹弱的烛火。
\"进来。\"她摸出贴身的阴玉片,那是用千年寒玉刻的,能温养魂魄。
春桃的魂体缓缓钻进去,最后一刻,她的声音飘出来:\"吴氏每夜亥时三刻,会去佛堂换井边的符纸......\"
沈青梧把阴玉片塞进衣襟,转头对缩在墙角的小宫女道:\"去寻个老宫妇,就说我要打听掌事姑姑的行踪。\"
小宫女早吓傻了,闻言忙不迭跑走。
沈青梧靠着井沿坐下,掏出帕子擦手腕上的血,帕子刚碰到伤口,就疼得她倒抽冷气——这具身体太弱了,前世赶尸时被尸毒侵体都没这么疼过。
\"吴氏。\"她低低念这个名字,指尖摩挲着阴玉片,\"你怕的不是鬼,是你自己心里的鬼。\"
老宫妇来报信时,月亮已经爬过了东墙。
她说吴氏这半月总在佛堂烧香,香灰堆得能埋脚面,前日还见她偷偷往井边跑,怀里揣着新画的符纸。
\"有意思。\"沈青梧摸出个青瓷盏,往里面倒了半盏井水,又取出随身携带的尸蜡粉末——这是用百年老尸的尸油凝的,专引阴魂显形。
她咬破指尖,血珠落进盏里,瞬间染红了整杯水。
\"主子,这是......\"小宫女缩在门边,声音发颤。
\"让吴氏看看,她埋在井里的,到底是什么。\"沈青梧把青瓷盏放在案头,看那血水表面浮起细密的涟漪,像有人在水下吹气。
窗外的更漏敲了九下,她抬眼望向窗外——子时三刻的月光,正从窗棂缝隙里渗进来,在青砖上勾出一道银边。
那是沈青梧与阴司、与人心,同时拉开的战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