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通洋行作为唐宗年帝国核心枢纽的定位,
如同一盏探照灯,穿透迷雾,为“明镜”指明了进攻的方向。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锁定这最关键的目标,
开始艰难地寻找其防御体系上可能存在的细微裂缝时,
来自遥远战场和孤岛内部环境的剧烈变化,如同骤然压城的黑云,
将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时间压力,狠狠地砸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局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速恶化。
坏消息首先通过无线电波和那些辗转流入租界的、油墨模糊的号外传来。
尽管租界当局和亲日报刊极力粉饰,但前线溃败的真实情况,
如同渗过堤坝的冰水,无法阻挡地蔓延开来。
“国军弃守安庆……马当要塞激战……日军溯江西进,兵锋直指武汉!”
“豫东战局危急,兰封失守……”
“南浔线激战,万家岭血战……”
广播里,那些语调沉痛甚至带着颤音的播报,
报纸上那些语焉不详却透着败绩的战讯,都指向一个残酷的事实:
武汉会战形势岌岌可危,国民政府临时首都武汉,暴露在日军的兵锋之下。
一旦武汉有失,半壁江山沦陷,中国的抗战将进入最艰难的战略相持阶段,甚至可能引发灾难性的政治后果。
这些消息,像重锤一样敲击着孤岛内每一个关心国事者的心脏。
茶馆里,人们不再高谈阔论,取而代之的是长时间的沉默、
沉重的叹息和偶尔压低了声音的、带着绝望的议论。
街头的氛围更加压抑,物价如同脱缰的野马般飞涨,米价一日三跳,恐慌性的抢购时有发生。
涌入租界的难民更多了,他们拖家带口,面黄肌瘦,眼神麻木,
挤满了每一个可以栖身的角落,诉说着外界地狱般的景象。
一种失败主义和投降论的阴霾,开始如同瘟疫般在孤岛上空弥漫、扩散。
一些背景暧昧的报刊上,开始出现“战则亡,和则存”、
“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论调,公开鼓吹对日妥协。
某些所谓的“社会名流”在私下场合,也开始散布“再打下去没有希望”、“要为国家保留元气”的悲观言论。
这种气氛,极大地助长了潜伏在暗处的亲日势力和汉奸的嚣张气焰。
青瓷会及其背后的日方势力,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股弥漫的悲观情绪,活动变得更加猖獗、更加无所顾忌。
“朱雀控股”对苏氏企业和大华纱厂的围猎进入了最后阶段,
手段愈发强硬,几乎不再掩饰其背后的日本资本背景,
甚至公然威胁竞争对手和不愿合作的股东。
市面上,一些与日资关系密切的商行,开始大摇大摆地挂牌营业,销售日货,其职员态度倨傲。
韩笑手下的底层兄弟传来消息,青帮中一些与青瓷会勾结的堂口,
近来气焰极为嚣张,不仅控制了更多的码头和仓库,
甚至开始向租界内的华人商铺收取“保护费”,
扬言“日本人马上就要进来了,识相的就早点投靠”。
租界内,一些原本中立的报刊,在巨大的压力和诱惑下,报道口径开始悄然转向,
对抗日战事的报道趋于淡化,甚至开始出现为日军“战绩”张目的软文。
更令人不安的是,针对“明镜”的无形压力也在持续升级。
同福里37号周围的陌生面孔有增无减,监视变得更加明目张胆。
冷秋月外出时,能明显感觉到有尾巴缀在后面。
方启明和苏雯与外界联系时,也发现某些原本可靠的渠道变得闪烁其词,暗示“上面有严令,风声紧”。
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感,紧紧攫住了小楼里的每一个人。
“妈的,这帮龟孙子,是觉得快变天了,等不及要跳出来咬人了!”
韩笑一拳砸在墙上,左臂的伤处传来一阵刺痛,
但他浑不在意,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时间的紧迫感,像一条鞭子抽打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