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离去,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之下是更汹涌的暗流。那句“有些门开了就关不上”,既是警告,也是确认——这位未来的祖龙,已彻底将他视作身怀秘密的“同道”中人。这层认知带来的不是庇护,而是更危险、更赤裸的审视与利用价值。
掌心的黑色木片残留着微弱的清凉,压制着胸口符纹反噬的灼痛。成蟜闭着眼,在浓郁药味中梳理乱麻般的思绪。嬴政认出了木片上的巫文?还是仅仅察觉了它的不凡?吕不韦的人是否已盯上此物?那片妖异的桃花瓣…嬴傒箱中的巫文木片…还有昨夜窗外一闪而逝的红影…碎片纷乱,却隐隐指向同一个方向——
离开咸阳宫!
此地已成风暴眼!庄襄王身上那诡异的“注视”,吕不韦的杀机,嬴政的审视,还有那藏在暗处、手段莫测的“桃花瓣”主人…他如同行走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唯有跳出这囚笼,才有喘息之机,才有寻找恢复系统能量、探索超凡之路的可能!
“病…”他于黑暗无声地翕动嘴唇。唯有“病”,而且是太医令束手无策、深宫难养的“恶疾”,才能成为他暂时离开这权力漩涡的、最合理的护身符!
接下来的日子,成蟜彻底成了“药罐子”。太医令的安神汤药一碗不落,脸色却一日赛一日地灰败下去。他开始在侍从面前无意识地捂胸蹙眉,呼吸短促,甚至偶尔在赵高面前,会突然一阵剧烈呛咳,指缝间渗出刺目的猩红(实则是早备好的鸡血囊)。
“长安君这脉象…”又一次诊脉后,鬓发斑白的老太医令眉头拧成了疙瘩,对着焦虑的庄襄王和面色深沉的嬴政、吕不韦,斟酌着词句,“邪郁于内,耗伤心脉…非寻常药石可及,恐需…静养于山野灵秀之地,或可得天地清气滋养…”
“山野灵秀?”吕不韦温和的声音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函谷之内,唯骊山、终南尚可。然路途颠簸,若再劳了心神…”他话未尽,意已明。
“王叔此言差矣。”嬴政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太医令既言静养于灵秀之地,便是生机所在。长安君乃父王爱子,寡人手足,岂能因路途之劳而弃生机?”他转向庄襄王,拱手道,“儿臣请命,亲选护卫,护送王弟往终南山寻访名医隐士,静心调养!”
庄襄王看着榻上气息奄奄、小脸惨白的幼子,眼中痛色与疲惫交织,终是无力地摆了摆手:“准…政儿,务必护你王弟周全…”
吕不韦垂眸,掩去眼底一闪而逝的寒光。嬴政此举,是真心护弟?还是想将这“变数”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离宫前夜。成蟜屏退左右,独坐灯下。殿内药气弥漫,他脸色蜡黄,气息微弱,唯有一双眼睛,在昏黄烛光下亮得惊人。他摊开掌心,那块救命的黑色木片静静躺着。另一只手,则执着一支饱蘸朱砂的细笔。
白日里,他借口“病中烦闷,欲画几笔山水静心”,从太医令处讨来了调配符箓专用的赤精朱砂。此刻,他摒除一切杂念,将全部心神凝聚于笔尖,依循着脑海中系统反复推演、修正过无数次的那一个最基础、最稳定、也最可能成功的聚灵符纹!
笔落素绢。
朱红的线条蜿蜒游走,不再追求玄奥复杂,只求一个“稳”字!每一笔都凝练着他全部的精神意志,牵引着胸口木片传来的那丝微弱清凉气息,小心翼翼地注入笔尖!
汗水浸透鬓发,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胸口未愈的伤处传来阵阵隐痛,那是强行催动微弱灵力的代价。笔尖的朱砂红光流转,如同活物,在素绢上艰难地延伸。
最后一笔,收!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