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门前的盛况,已非“车水马龙”可以形容。若从高空俯瞰,各色车驾、骏马、乃至抬着厚重礼箱的健仆,将相府所在的整条街巷堵得水泄不通,蜿蜒排出数里之遥,堪比皇帝祭天时的仪仗队伍。喧嚣声、马蹄声、互相打招呼(或暗中较劲)的寒暄声,混杂在一起,直冲云霄。
相府之内,更是乱成了一锅煮沸的八宝粥。
管家早已没了平日的从容,嗓子喊得嘶哑,额头的汗就没干过。他带着一群同样焦头烂额的下人,如同救火队员般,在前厅、侧厅、甚至廊下临时支起的桌椅间穿梭,应付着一波又一波身份显赫、目的明确的“访客”。
“王尚书,您这边请,喝口茶,稍待片刻……”
“李将军!哎哟,您这聘礼……先抬到偏院可好?前院实在……实在没地儿放了!”
“赵世子,您的心意相爷知道了,只是小姐她……唉,您再容我们些时日……”
每一位来访者都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都觉得自己带来的条件足以打动芳心,至少,也得让丞相大人认真考虑。他们带来的礼单越来越厚,承诺越来越夸张,眼神也越来越急切。
丞相本人,已经借口“身体不适”,躲在书房里整整一天没敢露面了。他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嘈杂声,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像是有个小锤子在不停地敲。书案上,堆积如山的不仅是公务文书,还有更多烫金描红的名帖和礼单。
他拿起一份,是某位藩王世子的,承诺若能成婚,愿以三座城池为聘。
再拿起一份,是江南盐商总会的联名帖,愿献上商会三成干股。
还有一份,来自一个隐居多年的大儒门下弟子,附上了三篇惊才绝艳的治国策论……
这些放在平时,任何一份都足以让人心动不已。可此刻,丞相只觉得它们像是一座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这……这到底是福还是祸啊!”丞相长叹一声,将一份礼单丢在桌上,发出“啪”的声响。他纵横朝堂几十年,经历过无数风浪,却从未像现在这般无力。拒绝?哪一家是好轻易打发的?答应?看看女儿那态度,分明是一个都看不上眼,他若强行指婚,以女儿的性子,怕是要闹出大事来!
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病急乱投医,去请了那位林小满!这哪里是“促成良缘”?这分明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放出了一群争抢肉骨头的饿狼!
“老爷,老爷!”管家再次气喘吁吁地推门进来,也顾不上礼仪了,“不、不好了!靖安郡王和镇北侯……在门口碰上了,两拨人为了谁先进门,差点……差点动起手来!家丁们快拦不住了!”
丞相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这两位,一位是皇室宗亲,一位是手握重兵的边关大将,要是在他丞相府门口打起来,那乐子可就大了!他这丞相也不用当了!
“快!快去调护卫!不!我亲自去!”丞相再也坐不住了,提起官袍下摆就往外冲。这一刻,他无比怀念以前那些只是“有点烦”的日常政务。
与此同时,城西小院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林小满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院子里,面前摆着丞相府送来的那个锦盒。盒子打开,里面金灿灿、银晃晃的光芒几乎要闪瞎人眼。她正一枚一枚、一块一块地清点着,小脸上洋溢着幸福(且财迷)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