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冰冷的木板上,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清醒时,她会想起听竹轩的桃花,想起父亲书房的墨香,想起挽月和绿萼为她梳发时的笑语。
模糊时,她会看见父亲被押上刑场的画面,看见漼太傅得意的笑容,看见陛下冷漠的眼神。
“爹……对不起……”
她虚弱地开口,声音细若游丝。
“若有来生,女儿一定好好听话,再也不任性了……”
押送的禁军见她奄奄一息,怕她死在半路上不好交差,便在路过一处驿站时,找了个郎中为她诊治。
郎中摸了摸她的脉搏,摇了摇头。
“姑娘这是心病难医啊,身子垮了,意志也没了,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禁军无奈,只能给她灌了些退烧药,继续赶路。
可沈清辞的身体越来越差,到了第三日傍晚,当囚车路过一条湍急的河流时,她忽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撞开了囚车的木栏,纵身跳了下去。
“不好!有人跳河了!”
禁军们惊慌失措地停下马车,却只看见沈清辞的身影在湍急的河流中挣扎了几下,便被汹涌的河水卷走,消失在茫茫暮色里。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河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囚车停在岸边,禁军们面面相觑,最终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驾着马车继续前行。
没有人知道,那个曾经娇生惯养的丞相千金,最终魂归何处。
也没有人记得,这场朝堂争斗中,曾有一个女子,为了救父亲,付出了自己的一切。
沈清辞跳河的消息尚未传到天牢时,相府的抄家令已先一步抵达。
那是沈从安被押走后的第三日清晨,数十名禁军身着铠甲,手持圣旨,如黑云般围堵在相府朱红大门外。
领头的禁军统领展开明黄圣旨,尖细的嗓音刺破了相府往日的宁静。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前丞相沈从安通敌叛国,罪证确凿,着即抄没沈家所有家产,府中上下人等一律收押候审!钦此!”
彼时,柳姨娘正坐在正厅的偏位上,手中攥着沈清辞幼时戴过的银项圈。
那是清辞亲娘临终前托付给她的物件。
自沈从安被抓后,她便日夜守在正厅,眼睛红肿得像核桃,原本温婉的眉眼间满是焦灼。
柳姨娘是沈从安的侧室,自沈清辞亲娘难产去世后,便由她一手带大,在清辞心里,她比亲娘还要亲。
听到院外的喧哗声,柳姨娘心头一紧,刚起身,便见管家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脸色惨白。
“姨娘!不好了!禁军……禁军封门了!说要抄家!”
“抄家?”
柳姨娘身子一颤,扶住身旁的梨花木桌,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老爷是被冤枉的!清辞还下落不明,他们怎能如此绝情?”
她踉跄着冲向门口,刚到阶前,便被闯进来的禁军拦在原地。
冰冷的刀鞘抵住她的胸口,禁军冷漠的声音传来。
“柳姨娘,请配合,否则休怪我们无礼!”
相府的丫鬟仆妇们瞬间乱作一团,有人哭喊着收拾细软,有人试图偷偷从后门溜走,却被守在外围的禁军一一拦下。
往日里井然有序的相府,此刻成了混乱的战场。
禁军翻箱倒柜的碰撞声、瓷器碎裂的脆响、孩童的哭声、妇人的哀求声交织在一起,将这座曾象征着权势与体面的府邸,撕扯得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