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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故障频道的晚安(2 / 2)

翻到最后一页,最后一句话被反复描黑:

“野,爸爸……不是不想抱你。”

空气静得能听见尘埃落地。

林野鼻尖一酸,眼底发热,却没有哭。

她只是伸手接过那张纸,指尖抚过那些颤抖的笔画,仿佛触摸到一段从未被传递的体温。

那一刻她知道,有些话不必修复机器才能送达。

有些爱,原本就不该依赖完美的声道。

林野没有让江予安修那台老主机。

她看着父亲攥着稿纸的手指关节泛白,听见他低声说“就想让她听一句完整的”,那一刻,她忽然明白——真正需要被修复的,从来不是这台早已腐朽的广播设备,而是他们之间那条断了三十年的声道。

第二天清晨,她去了城郊的旧货市场,在一堆积灰的电子产品里翻出一台红色的便携录音机,塑料外壳有些裂痕,但功能完好,还配着一卷崭新的磁带。

回来时路过菜场,她买了父亲最爱吃的葱油饼,轻轻放在广播室门口的小凳上。

“爸,”她推开门,声音很轻,“我们换个方式。”

林国栋愣了一下,下意识想躲开她的目光。

可林野把录音机放在桌上,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一段干净清晰的男声:“今天天气不错,适合晾被子。”是江予安提前录好的示范。

“很简单,”她说,“不用念稿,也不用一次说完整。你想说什么,就说一遍。说不好也没关系,我来帮你剪辑。”

父亲的手在裤子上蹭了蹭,像是要把掌心的汗擦干。

他坐下来,手指悬在麦克风上方,像昨天夜里一样僵硬。

第一次,他张了嘴,却只发出一个气音;第二次,他说“野野”,然后卡住,急忙按停;第三次,他试着从头开始,可念到“爸爸修了半辈子灯”就突然哽住,赶紧掐断。

七遍。

每失败一次,他的肩膀就塌下去一分。

林野始终没催,只是默默倒带,重新按下录制键。

第七次结束后,她递去一杯温水,说:“休息会儿也行。”

林国栋摇头。

他低头看着那张被汗水浸得微微发皱的稿纸,最后一句“爸爸不是不想抱你”已经被他用红笔圈了又圈。

他忽然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力气都压进这一口气里。

第八遍。

录音机上的红色指示灯亮起。

“野野……”他的声音沙哑,却稳得惊人,“爸爸修了半辈子灯,最怕你黑着走路。现在……你能看见我了,我很……安心。”

话落,他久久没敢睁眼,手颤着去按停止键,却按错了播放。

几秒静默后,自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低沉、笨拙,却完整地走完了全程。

林野伸出手,轻轻覆在他手上,替他关掉机器。

她没回放,也没夸一句“说得很好”。

她只是拿出两盘空白磁带,将原带仔仔细细复制了两份。

一份塞进她的p3,插在枕头边;另一份,她带回了老小区的配电房,在工具箱最底层,垫在一叠绝缘胶布

附了一张字条,字迹清峻,一如她成年后才学会的表达:

下次广播,用这个。

没有杂音,没有跳针。

一道苍老而清晰的声音,顺着电线与电波,缓缓流进每一户人家的窗缝、阳台、厨房和孩子的梦里。

“野野,爸爸修了半辈子灯,最怕你黑着走路……”

全街安静。

有人停下碗筷,有人从电视前转过头,有老人推开蒙着水汽的窗,望着对面那栋旧楼。

一个小女孩拉着妈妈的衣角:“那是林老师吗?她爸爸在说话耶。”

广播结束三分钟后,信号本该自动切断,可广播室里,林国栋仍坐在黑暗中,一遍遍按下回放。

每一次,他都在“你能看见我了”那里停顿,反复听,反复听,仿佛要确认这不是幻觉。

而在五楼的阳台上,林野抱着膝盖坐着,夜风拂过她裸露的手臂,心口那道浅痕不再刺痛,也不再发烫,只是微微温着,像一盏终于被点亮的小灯。

她望着整条街渐次亮起的灯——不是路灯,是各家各户因那一段广播而打开的窗灯、廊灯、床头灯。

原来有些光,不只是为了照亮路。

也是为了告诉某个人:我看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