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涂鸦(1 / 2)

林野在老宅的廊下站了很久。

月光漫过青瓦,在林国栋脚边的军用箱上投下一片银斑,箱底那截泛黄的纸角随着夜风微微颤动,像只欲言又止的手。

她蹲下来,指尖刚触到箱盖的铜锁,就听见身后传来父亲的抽噎。

林国栋还捏着那幅荆棘鸟的画,烟头烧到指节也没察觉,火星子簌簌掉在褪色的军绿色箱面上。\"爸,\"林野轻声唤,\"我能看看这个吗?\"

林国栋猛地抬头,眼眶红得像浸了血。

他盯着那口箱子看了三秒,喉结滚动两下,突然用袖子抹了把脸:\"开吧。\"锁扣生了锈,林野掰了两次才\"咔嗒\"一声弹开。

霉味混着松节油的气息涌出来——是老房子里独有的陈味,像被时间腌渍过的记忆。

箱底压着叠得方方正正的军装,最上面躺着本皮面退伍证。

封面有道深深的划痕,像是被刀尖划的,皮料翻卷着,露出底下泛白的衬布。

林野翻开第一页,祖父林正山的照片还在,军帽压得低低的,浓眉下的眼睛却不像记忆里那样凶。

内页突然掉出张皱巴巴的纸,她拾起来,发现整本书的空白处都爬满铅笔涂鸦。

第一幅是只鸟,翅膀被荆棘缠成乱麻;第二幅,鸟撞向铁笼,羽毛散了一地;第三幅,笼门歪歪扭扭开着,鸟的轮廓摇摇晃晃飞向一片雪地。

最后一页角落,用极小的字写着:\"巴克不该被驯。\"

\"巴克?\"林野念出声,心口突然泛起酸涩。

那是《野性的呼唤》里的狗,可此刻她\"尝\"到的情绪却不属于自己——是懊悔,像块烧红的炭,烫得她指尖发颤。

原来这是祖父的悔,藏在褪色的纸页间,藏在每道歪斜的笔触里。

那个总把\"规矩\"挂在嘴边的男人,也曾在深夜翻开这本证,用铅笔一遍一遍画着渴望自由的鸟。

\"这是...爷爷的?\"她转身看向林国栋。

父亲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手指悬在画页上方,像在触碰什么易碎的东西。

他的喉结动了动,声音哑得像砂纸:\"他...临终前攥着这证,说'我对不起你'。\"

林野抬头,看见父亲眼角的泪正滴在\"笼门敞开\"的那幅画上。

她\"尝\"到他的情绪——不是怨恨,是震惊。

原来施害者也会后悔,原来那句迟到四十年的\"对不起\",比当年的耳光更让他无措。

凌晨三点,林野在客厅的台灯下翻那本退伍证。

厨房传来动静,林国栋端着杯热牛奶过来,杯底压着个铁盒。\"你奶奶留的,\"他把盒子推到她面前,\"说是你爸小时候的。\"

铁盒的漆掉了大半,打开时\"吱呀\"响。

林野倒出里面的东西——全是糖纸,橘子味的、苹果味的、牛奶味的,每张背面都用蓝黑钢笔写着\"对不起\",字迹是她熟悉的,是母亲总骂的\"歪歪扭扭没个样\"的父亲的字。

\"那时候你奶奶刚走,我...我不敢跟你说话,\"林国栋坐在她对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糖纸边缘,\"你妈说'小孩要教',我就躲。

可每次看你躲在床底哭,我就买颗糖,把糖纸收起来...想着等你大了,或许能明白。\"

林野捏着张橘子味的糖纸,背面的\"对不起\"被压得平平整整,连折痕里都浸着岁月的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