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到明曦宫，挽风正帮着蔺景然插花，闻言挠了挠头，很是不解。
“娘娘，这魏昭媛……她不肯搬走，是不是想把那八公主就当成了四公主来养？想着……替代？”
蔺景然手持一枝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寻思着往那只素白瓷瓶里插。瓶中原先已插了几支清雅的白玫瑰。
她闻言，手腕微顿，随即轻轻将那抹浓烈的红色，小心地插入白玫瑰之间，红白相映。
她摇了摇头：“替代？谁又能替代谁呢？血脉亲情，日夜相伴，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抹去、被顶替的。”
她调整一下花枝位置：“四公主在她肚子里住了十个月，在她身边绕膝承欢了三年多。
那些好，那些笑，那些泪，都是刻在骨血里的。如今骤然没了，就像生生剜去了一块肉，伤口血淋淋地敞着，疼得钻心。
这份疼，不是说想用别的什么填上就能立刻填上的，更不是收回就能收回的。”
她抬眼看了看挽风：“她不肯搬，不是想着替代，恰恰是因为忘不了，舍不得。
那静月轩里，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怕是都还能嗅到四公主的气息呢。
守着那里，于她而言，或许反倒是个安慰。”
静月轩内，果然如蔺景然所言。陈设依旧，只是似乎因八公主的到来，虽不似往日四公主在时那般喧闹。
但婴孩咿咿呀呀的学语声、偶尔哈哈哈的笑声，以及乳母嬷嬷们轻柔的哄逗声，渐渐添了一丝活气。
魏昭媛将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八公主身上。她亲自查验奶娘的膳食，过问小公主的衣衫是否柔软舒适，夜里也常起身去看几次。
她照料得无微不至，只是那温柔底色下总沉淀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哀伤。
她看着八公主的眼神，并非透过她在看另一个孩子，而是清醒地知道这就是八公主，一个需要她、也让她有所寄托的稚嫩生命。
这日清晨，魏昭媛给八公主换上一件新做的小袄，指尖抚过那细软的布料，动作轻柔。
八公主挥舞着藕节似的胳膊，很是配合。这时，宫人进来低声回禀，说陛下往这边来了。
郗砚凛踏入静月轩时，魏氏抱着八公主轻声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神情专注而平和。
魏昭媛见到皇帝连忙起身要行礼。郗砚凛抬手虚扶了一下：“不必多礼。”
他看了一眼魏昭媛，又看了一眼魏昭媛怀中正好奇张望的八公主。
小娃娃不怕生，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眼前身着明黄、气势威严的人，忽然咧开没牙的嘴，模糊地发出了一个“噗”的音节。
郗砚凛问了几句八公主的饮食起居。魏氏一一答了。
“魏氏，缺什么，或有什么不便，直接让人回皇后或张德海。”
“谢陛下关怀，臣妾这里一切都好。”
送走了皇帝，魏昭媛抱着八公主回到内室。她低头看着怀里又开始啃自己手指的八公主，许久，极轻地叹了口气。
魏昭媛抱着粉雕玉琢、开始牙牙学语的八公主。小娃娃浑不知事，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抓着魏氏一缕垂下的发丝。
魏氏低头，用脸颊极轻地蹭了蹭孩子柔嫩的面颊，声音低柔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怀中的八公主说：
“你没了娘亲，我没了女儿……都是孤零零的。”
“左右……你还不着急去陪你娘亲，我的珏儿……昨儿大概也是不想我那么着急就去陪她。”
她将孩子抱得更稳了些，目光望向窗外，似乎透过那方小小的天空，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往后……日子还长。咱们娘俩以后就一道走吧。”
听了春桃的回禀，蔺景然拈着一枚白玉棋子的手顿了顿，随即稳稳落子。
“能想着把日子过下去，便是好的开始。日子还长，总能慢慢熬出来。”
棋盘上，黑白子交错，看似陷入僵局，总还有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