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筒密封的火漆上印着柳相的私印。郗砚凛指尖微一用力,掰断火漆,取出内里一卷素笺。展开一看:
“罪臣弈辰,诚惶诚恐,顿首泣血,谨奏陛下:
臣家风不靖,出此孽弟弈明,行此大逆,罪通于天,万死难赎。
然臣近日沉疴昏聩,惊惧交加,非独为此逆弟。
实因整理先父遗物,惊觉一桩家族弥天大谎,欺瞒先帝,欺瞒陛下,欺瞒天下数十载。
臣每思之,五内俱焚,汗透重衣,无颜立于朝堂之上……
……此事乃家族最高隐秘,代代仅口传于家主。臣父临终前,方告知于臣,嘱臣务必守秘,以全家族。
臣多年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事发。岂料孽弟弈明,不知从何处窥得蛛丝马迹。
竟以此隐秘要挟于臣,更妄图借赫连邪术兴风作浪,其心可诛!
臣未能及早察觉制止,酿成今日之祸,罪该万死……”
信末,柳弈辰恳请陛下治其欺君之罪,罢黜其相位,并附上一份名单。
乃是历代知晓此事、或曾参与掩盖的极少数柳家核心成员及旧仆,请求陛下一并发落。
字里行间,充满了绝望的忏悔与请罪的决绝。
郗砚凛看完,久久无言。
“陛下……”蔺景然轻声唤道。
沉默良久,他转身对张德海道:“传朕口谕,柳相病体未愈,需长期静养,朝中事务,暂由右丞相协同处理。
另,赐柳相是十年人参十株,令对症的圣手太医去柳相府中候着,令其安心休养。”
张德海一怔,随即躬身:“奴才遵旨。”
郗砚凛又看向那份名单,沉吟片刻,取过朱笔,在上面勾划了几下:
“名单上这些人,着大理寺暗中查实,若无其他恶行,便让他们‘病故’或‘意外’了吧。
至于柳弈明……既已疯癫,便让他永远安静下去。”
“是。”张德海心领神会,这是要将知情者彻底清理,却又最大程度保全柳相颜面与柳氏家族的根本。
处置完毕,郗砚凛似乎卸下了一副重担,眉宇间的沉郁散去了些许。他看向蔺景然:“你前些时日,那般折腾饮食,可是察觉了什么?”
蔺景然微微一愣,随即了然一笑,带着几分狡黠:“臣妾只是觉得,那段时间送来的瓜果菌菇,气味似乎与往常有些微不同,心里不踏实,便胡乱换着花样吃,想着总不至于样样都被动了手脚吧?后来陛下让人查了,臣妾便知无事了。”
“日后想吃什麽,直接同朕说便是,不必如此迂回。”
蔺景然凑近了些,扯扯他的衣袖,“那……陛下,如今秋蟹正肥,昨日可说好了的……”
郗砚凛低笑出声:“依你。”
*
次日,雪后初霁,阳光照在积雪上,年关的气息随着这场雪悄然浓郁起来。
宫内开始筹备除夕盛宴与元旦大朝,尚宫局、内务府各处都忙碌起来。
洒扫庭除,悬挂彩灯,清点库藏,准备赏赐,空气里都仿佛飘着一股喜庆又紧张的味儿。
蔺景然也被这气氛感染,饶有兴致地翻看内务府送来的新年用度单子,琢磨着给明曦宫添些什么新摆设,给阿瑞和宫人们做几身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