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府的正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那本被热水浸泡过的账册,如同一朵盛开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妖花,静静地躺在地上。
书页夹层中显露出的金箔,和那遇水才现形的朱砂字迹,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安国公那张威严的老脸上。
他那张素来威严的国字脸,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死人般的灰败。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
他一生谨慎,将所有见不得光的交易,都用这种最隐秘的方式藏匿于这浩如烟海的寻常账册之中。
可他明明刚刚拿出来的不是这本黑账,它怎么会……怎么会以这种方式,暴露在光天之下?!
短暂的死寂过后,是滔天的怒火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不!
他戎马半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绝不能就这么完了!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毒蛇,瞬间攫住了他的理智。
销毁它!
必须立刻销毁它!
只要这本账册没了,他就还有狡辩的余地!
安国公的眼中,瞬间迸发出了困兽般的凶光。
他猛地伸出手,那只常年握刀的、布满了老茧的大手,如同鹰爪般,朝着那本致命的账册,狠狠地抓了过去!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
然而,陆夭夭的内心,比他更快。
【国公爷,您可千万别激动啊,这把年纪了,万一气血攻心,中风了可就不好了。】
安国公那只已经快要触碰到账册的手,不知为何,突然一阵剧烈的抽搐,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眼看就要抓空。
情急之下,他猛地将身旁案几上的一座半人高的青铜仙鹤烛台,朝着那本账册,狠狠地推了过去!
他想用这沉重的烛台,将那本账册砸个稀巴烂!
然而,就在那沉重的烛台即将落下的瞬间。
一阵不知从哪儿来的妖风,突然“呼”的一下,从大厅的穿堂吹过!
那风来得又急又猛,正好吹在了那本被水浸湿的账册上。
那本账册被风一卷,如同长了翅膀的蝴蝶,飘飘悠悠地,从地上飞了起来。
它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违反了所有物理定律的弧度,在空中打了个旋。
然后,它轻巧地,避开了那势大力沉的烛台。
“哐当——!”
青铜烛台重重地砸在坚硬的金砖地面上,发出一声巨响,火星四溅,却连账册的一角都没碰到。
安国公彻底傻眼了。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此刻已经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那个站在一旁,一脸“惊慌失措”的陆夭夭。
是她!
一定是她这个贱人搞的鬼!
“妖女!”
安国公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吼,那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嘶哑。
他指着陆夭夭的鼻子,厉声尖叫。
“拿下她!给本公拿下这个妖女!”
“还有那本册子!给本公烧了!立刻!马上!”
他已经彻底乱了方寸,只想在最短的时间内,销毁证据,杀人灭口。
守在厅外的几个亲兵护卫闻声而动,手持利刃,面无表情地朝着陆夭夭逼近。
陆夭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最危险的时刻,来了。
她一边惊恐地后退,一边用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委屈又无辜地看着安国公。
“国公爷!您……您这是做什么?!”
“这……这定然是有人栽赃陷害!您可千万不能自乱阵脚啊!”
她脸上满是“担忧”。
“依臣女看,您更应该将这本账册好生保管起来!”
“让它固若金汤,不受一丝一毫的损伤!”
“然后,将它呈送圣上,以证您的清白啊!”
她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仿佛真的是在为安国公着想。
安国公听了,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心,直冲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