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上的气氛变得微妙而紧张。猜忌、贪婪、恐惧…在古老的灵体之间弥漫。关于夏树的谣言,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迅速扩散、扭曲,影响着这些古老存在的判断和立场。
而在更接地气的灵界情报枢纽——“暗鸦酒馆”里,气氛则更加喧嚣和躁动。
酒馆位于一处空间夹缝中,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灵酒、汗味和各种灵体混杂的古怪气息。此刻,酒馆里人声鼎沸,几乎所有的酒桌都在议论同一个话题。
“…听说了吗?那个夏树,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鬼!”一个长着三只眼的瘦小灵体唾沫横飞地对着同桌的人说道,“我有个兄弟在议会当差,亲眼看到永宁街的现场!啧啧,十二个人啊,活生生被吸成了干尸!那怨气,冲天而起!就是引渡印失控,把魂儿都抽干了!”
“真的假的?引渡人不是管引路的吗?还能吃魂儿?”旁边一个顶着牛头的灵体瓮声瓮气地问,眼里带着惊恐。
“怎么不能!”另一个尖嘴猴腮的灵体凑过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二舅姥爷的邻居的相好的,在‘渡魂客栈’当厨子!他说前几天,亲眼看见夏树在客栈后巷,抓了一个迷路的小怨灵!那家伙,引渡印一亮,小怨灵连惨叫都没发出来,就化成一缕青烟被他吸进手心了!啧啧,那叫一个干净利落!你说不是吃魂是什么?”
“我的天!这也太邪门了!”牛头灵体吓得一哆嗦,手里的酒杯差点掉地上。
“何止啊!”三眼灵体越说越激动,“听说他跟灵枢阁高层有勾结!专门挑那些无依无靠的孤魂野鬼下手!炼化他们的魂力,增强自己!不然你以为他一个活人,凭什么当引渡人?凭什么那么厉害?都是拿命填出来的!”
“怪不得最近总觉得阴气不稳,游魂都少了…”角落里,一个面容枯槁的老鬼幽幽叹息,“原来是被这魔头抓去吃了…”
“灵枢阁也不是好东西!包庇这种邪魔!”尖嘴猴腮的灵体煽风点火,“他们肯定也得了好处!说不定那阁主的青铜胳膊,就是用魂力炼的邪器!”
“对!不能放过他们!”
“抓住夏树!烧死他!”
“灵枢阁必须给个交代!”
群情激愤,酒馆里的气氛越来越狂热。恐惧和愤怒被谣言点燃,迅速转化为对“魔头”夏树和“帮凶”灵枢阁的集体敌意。一些原本只是看热闹的灵体,眼神也开始变得不善。
酒馆最阴暗的角落里,一个穿着灰色斗篷,帽檐压得极低的身影,独自小酌。他听着周围的喧嚣,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冷笑。宽大的袖袍下,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一枚刻着闭眼图案的徽记。谣言如野火,已经烧起来了。接下来,只需要再添几把柴…
灵枢阁,静室。
楚瑶看着手中彻底碎裂、失去光泽的“同心珏”,脸色苍白如纸。刚才强行突破长老会布下的干扰屏障与夏树联系,不仅耗尽了这块珍贵法器的力量,反噬之力也让她内腑受创,嘴角溢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襟。
更让她心焦的是夏树最后的状态。虽然隔着模糊的光幕,但她能感觉到他气息的极度紊乱和虚弱。噬魂之毒加上铺天盖地的谣言带来的压力…他能撑多久?
“师姐…”静室门被轻轻推开,楚云闪身进来,看到楚瑶嘴角的血迹和碎裂的同心珏,脸色一变,“你强行联系他了?你不要命了!”
“我没事。”楚瑶擦掉嘴角的血,声音沙哑,“外面情况怎么样?”
楚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糟透了。‘暗鸦酒馆’、‘百晓生茶楼’那边传回来的消息,谣言愈演愈烈,很多中立灵体开始公开指责我们包庇邪魔。刚刚收到千机阁的‘质询函’,措辞强硬,要求我们限期交出夏树或给出合理解释。还有…‘赤鳞’家族和‘星辉’家族的代表,已经到山门外了,要求面见阁主!”
“他们这是要逼宫!”楚瑶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阁主正在前厅应付赵乾那个混蛋带队的议会调查团!”楚云咬牙切齿,“赵乾拿着永宁街的‘铁证’和那些谣言,咄咄逼人!阁主压力很大!”
“长老会…这是要把我们和夏树一起,彻底逼入死角!”楚瑶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楚云,启动‘影卫’,盯死所有离开灵枢阁的可疑人员!特别是那些去过情报集散地的!长老会散播谣言,必然有推手!找到他们!”
“是!”楚云领命,转身欲走,又停住脚步,担忧地看着楚瑶,“师姐,你的伤…”
“死不了!”楚瑶摆摆手,目光投向静室窗外,那里是灵枢阁重重叠叠的古老建筑,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肃穆,“告诉阁主,无论如何,灵枢阁…绝不屈服!”
楚云重重点头,身影消失在门外。
静室里,楚瑶缓缓坐下,拿起那枚碎裂的同心珏。冰冷的玉石碎片硌着掌心。夏树,撑住…一定要撑住!她闭上眼,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心中的焦灼。灵枢阁千年底蕴,绝不会被几句谣言击垮!长老会的阴影,必须撕开!
而此刻,远在城南废弃纺织厂冰冷密室中的夏树,对外界掀起的滔天巨浪一无所知。他蜷缩在隔绝法阵微弱的光晕里,与体内的噬魂之毒进行着无声而惨烈的搏斗。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灵魂的颤栗,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敲响倒计时的丧钟。黑暗的密室,如同风暴眼中最后的、脆弱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