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庙的月光突然变成青灰色,九叔的呼吸比红壤河底的暗流还微弱。陈十三跪在老人身旁,指尖抚过他道袍下破碎的五仙护道纹,血腥味混着三清铃的铜锈味刺得鼻腔发疼。虎娃抱着胡仙幼崽缩在断墙后,少年的木剑穗上还沾着雷隐的黑血。
“十三哥,九叔的命灯......”虎娃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向九叔胸口——那里本该明亮的命火,此刻只剩豆粒大的幽蓝火苗,随时都可能熄灭。
陈十三的神凡血在掌心凝成雷珠,想起落马坡李半仙临终前说的话:“黄泉路上有还魂草,能续三魂七魄。”他转头望向河底缓缓升起的青铜匣子,匣盖上的雷纹突然发出蜂鸣,与他眉心的胎记产生共鸣。
“虎娃,看好九叔。”十三掏出母亲青岚的雷神令含在口中,这枚沾满父母精血的残片泛着温热。他从怀里摸出父亲留下的黄纸,咬破指尖用血画下引路符,“我去黄泉走一遭。”
胡仙幼崽突然发出尖锐的啼叫,爪子死死抓住十三的裤腿。少年低头,看见幼崽琥珀色的眼睛里映出自己的倒影——本该清晰的面容变得半透明,眉心的雷纹却亮得刺目。
“雷子走阴,可是千年头一遭。”沙哑的女声从河神庙梁柱间传来,孟婆拄着刻满骷髅的拐杖现出身形,她的汤碗里翻涌着黑紫色的雾气,“你可知阴间规矩?”
十三的斩劫刀自动出鞘,刀刃的雷纹与孟婆汤碗相撞,溅起的火星照亮黄泉路入口。他看见那里立着块断碑,碑面刻着“鬼门关”三个血字,两侧的石狮子眼眶里流出黑血。
“含雷神令,贴引路符,过奈何桥不喝汤。”十三将符咒贴在额头,神凡血顺着符文流淌,“但我不是普通走阴人。”
话音未落,他胸前的引魂灯突然亮起——那是陈老栓的意识所化,灯芯跳动着熟悉的屠房檀香。引路符无风自动,带着他踏入鬼门关的瞬间,十三听见身后传来孟婆的冷笑:“雷子的凡心太重,小心被黄泉路吸干精血。”
黄泉路铺满泛着磷火的白骨,两旁的墓碑密密麻麻。十三的引魂灯比普通走阴人的亮三倍,光晕扫过墓碑时,他的脚步猛地顿住——每块石碑上都刻着替他死的人的名字。
“王狗剩?替劫者?雷子凡心”“李大姐?护道者?神格微光”“高天赤闺女小娥?执念?往生引”
十三的神凡血在体内翻涌,想起王狗剩替他挡下尸奴的利爪,李大姐塞给他的烤红薯还带着余温,小娥绣的香囊至今挂在他的斩劫刀上。这些记忆突然化作实质,缠绕在他脚踝,试图将他拖入黄泉深处。
“别被幻象困住!”陈老栓的声音从引魂灯传来,灯芯突然暴涨,“还魂草在忘川河源头,过了望乡台就是......”
话未说完,前方浓雾中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十三握紧斩劫刀,看见七个穿着阴尸门黑袍的赶尸匠抬着口黑棺走来,棺盖上的逆鳞纹正在吸食他的神凡血。更诡异的是,赶尸匠们的脸上都贴着他的生辰八字。
“雷子,来陪我们走最后一程。”黑棺中传出雷隐的声音,棺盖缓缓打开,里面躺着的竟是十三自己的尸体,胸口插着斩神刀,眉心的雷纹漆黑如墨。
十三的引魂灯突然剧烈摇晃,他看见尸体眼中映出落马坡被屠的惨状,看见九叔倒在血泊里,看见虎娃被阴尸门的黑幡缠住咽喉。这些幻象化作锁链,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们在利用你的凡心!”陈老栓的意识化作火蛇,烧断锁链,“想想你娘说的——雷子的力量,来自于爱!”
十三的神凡血轰然沸腾,想起母亲青岚绣肚兜时的温柔,父亲在破庙教他握刀的严厉。斩劫刀爆发出万丈雷光,刀刃劈开黑棺的瞬间,里面的尸体化作灰烬,露出藏在棺底的半块令牌——正是李半仙说的“雷劫令?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