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涌出去时,正撞见森林边缘的溪水在沸腾——不是被火烧的,是溪水里的鹅卵石正在变形,棱角磨平的地方长出尖刺,刺尖泛着银光,把溪水都染成了淡青色。星沼藤的气根顺着溪底蔓延,根须扎进石头里,石头就像活了似的,顺着根须往岸边爬,爬过的泥地立刻结出层铁壳,踩在上面能听见“当当”的回声。
“水要变铁水了!”暗族少年们举着长戟往后退,戟尖的寒光与溪水里的青光撞在一起,溅出的光点落在藤网上,网眼立刻长出细小的铁刺,“咱们得把水引到铁匠铺!这么好的材料,浪费了可惜!”
老匠人早已扛着铁砧往溪边跑,铁砧底的藤须在地上拖出条深沟,沟里很快渗出银绿色的汁液,汁液流过的地方,泥土都变成了暗红色,像块块半熔的铁坯。“往这边挖渠!”他用铁钳指着东边,“那边地势低,能直接灌进熔炉!”
林辰抱着婴儿跟在后面,后颈的铁蕊已长到巴掌大,硬壳边缘的纤维与衣领摩擦,刺得皮肤发痒。婴儿的小手抓着他的衣襟,指甲在布料上划出细痕,痕印里很快钻出嫩黄的芽,芽尖顶着极小的铁珠,随着脚步轻轻晃动。
溪水的沸腾声越来越响,星沼藤的气根在水面织出张透明的网,把跃出水面的鱼都兜了起来。鱼身接触到气根的瞬间,鳞片就变成了银色,鱼尾拍打网眼的声音像在敲小铜锣。叶语者的姑娘们伸手去捞,指尖被鱼尾甩到,立刻红了片,红痕里渗出的液珠滴在鱼身上,鱼就不再挣扎了,乖乖躺在掌心里,变成条沉甸甸的铁鱼,鱼眼是两颗晶莹的绿珠——竟是星沼藤的种子。
“这鱼能熔成最好的箭头!”姑娘把铁鱼往阿古拉怀里塞,指尖的红痕还在发烫,“快去铁匠铺生火,我这就把鱼串成串运过去!”
阿古拉抱着铁鱼跑起来,脚底板的风信子花被铁壳地硌得生疼,却笑得咧开了嘴。铁鱼的尾鳍刮过他的甲胄,留下串火星,火星落在地上,点燃了星沼藤的落叶,落叶烧起来不是黑烟,是银绿色的火苗,火苗舔过的地方,泥土都变成了发亮的铁块。
林辰低头看怀里的婴儿,婴儿正啃着自己的指甲,青黑色的指甲被唾液浸得发亮。他后颈的铁蕊突然一阵剧痒,痒得他直缩脖子,却在这时听见婴儿“咯咯”的笑声——婴儿的舌尖上,竟长出个小米粒大的铁珠,铁珠随着笑声滚动,在唇间闪着光。
“长出来了。”叶语者的姑娘凑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婴儿的嘴唇,铁珠立刻滚到她指腹上,凉得像块冰,“铁舌,以后能尝出铁里的杂质。”她把铁珠往老匠人那边抛,铁珠划过半空,拖着道银绿色的光,正好落进熔炉里,“叮”的一声,熔炉里的火焰瞬间窜高半尺,焰心变成了青蓝色。
老匠人举着铁钳欢呼:“成了!这火候,能熔透陨石!”
星沼藤的气根还在疯长,已顺着渠道爬进铁匠铺,在墙角织出个巨大的茧,茧里传出“砰砰”的撞声,像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林辰后颈的铁蕊突然不再发痒,取而代之的是种沉甸甸的踏实感,他试着转动脖子,铁蕊与衣领摩擦的声音变得清脆,像铠甲关节的碰撞声。
婴儿的笑声突然拔高,他指着铁匠铺的铁茧,小手拍打着林辰的胳膊。林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茧壳上的纹路已完全亮起,像张通电的网,网眼间渗出的银绿色液汁滴在地上,汇成条小溪,小溪流过的地方,铁砧、风箱、铁钳都长了层细密的绒毛——那是星沼藤的根须,正把这些铁器,慢慢变成活物。
“要出来了……”老匠人握紧铁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铁钳柄上的藤纹已长进他的掌心,与血管连在了一起,“这次,该轮到铁说话了。”
茧壳裂开的刹那,林辰后颈的铁蕊突然发烫,烫得他眼前发黑,却在倒下前听见婴儿的笑声里混进了金属的共鸣,像把新铸成的剑,正在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