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笼罩着大锻炉核心。熔岩池翻滚的咕嘟声是唯一的背景音,衬得这片狼藉的废墟愈发压抑。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焦糊金属和淡淡的血腥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与炽热交织的奇异威压。
穆拉丁·铜须跪在冰冷的岩石地面上,粗壮的手臂紧紧托着兄长麦格尼失去意识的身躯。矮人王脸色惨白如石,呼吸微弱而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他垂落的右臂,从肩头到指尖,呈现一种令人心悸的惨状——焦黑碳化的肌肉组织大片剥落,露出臂铠早已扭曲变形,如同被巨力揉捏过的废铁,深深嵌在血肉模糊的创口里。鲜血仍在不断渗出,滴落在灰白色的岩石上,凝结成暗红的冰珠。
“牧师!该死的牧师死哪去了?!”穆拉丁的咆哮带着哭腔,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着闻讯冲进来的几个穿着圣光教袍、却因眼前惨状而呆若木鸡的矮人牧师。“快!止血!稳住陛下的生命!”他不敢挪动麦格尼分毫,那手臂的惨状让他心胆俱裂。
牧师们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围拢上来,圣洁的柔和光芒在他们手中亮起,小心翼翼地覆盖向麦格尼恐怖的伤口。光芒触及焦黑的血肉和断裂的骨头时,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伴随着焦糊味和一丝微弱的冰寒气息的消散。麦格尼在昏迷中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穆拉丁的目光艰难地从兄长身上移开,转向那台巨大主锻锤的锤面。精金锤面中心,那个被砸出的凹坑里,静静躺着一枚东西。
不再是之前那散发着混乱死寂的诡异金属块。
而是一枚约莫矮人巴掌大小、厚重古朴的**暗金方印**。
印体呈现出深邃而内敛的暗金色泽,仿佛凝固的熔岩与星尘的完美融合,在熔炉核心的余晖下流转着微弱的哑光。它的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无数天然形成的、极其细微的沟壑与隆起,构成了一幅微缩的、雄浑的群山脉络图。在这些深邃的沟壑纹理深处,隐隐有两点光芒在极其缓慢地流转、明灭——
一点,是纯净到极致的**冰蓝**,如同万载玄冰核心封存的寒光,带着冻结时空的奥术气息。
另一点,是微弱却坚韧的**赤金**,如同熔炉深处永不熄灭的余烬,散发着矮人血脉特有的灼热与不屈。
而在方印的顶端,那天然隆起的微型山峦轮廓的山巅位置,一点更加微弱、近乎沉睡的**土黄色**光芒,如同呼吸般极其缓慢地闪烁,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守护意志。
冰冷与炽热。
奥术与血脉。
群山与守护。
多种截然不同、甚至本该冲突的力量与意志,在这枚暗金方印中达成了某种诡异的、令人心悸的……**平衡**。它散发出的威压不再混乱邪恶,却更加深沉厚重,如同沉睡的远古泰坦之心,让每一个靠近它的矮人,都从血脉深处感受到一种既亲近又敬畏的悸动。
“群山在上……”穆拉丁看着那枚印,又低头看看怀中兄长那几乎废掉的右臂,滚烫的泪水终于忍不住从这位铁汉的眼角滚落,滴在麦格尼焦黑的肩甲上,发出轻微的“嗤”声。“你究竟……换回了什么……”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
“他换回了一线希望,穆拉丁。虽然这代价……沉重得让群山都为之沉默。”一个苍老、沙哑,却如同磐石般沉稳的声音从人群外围传来。
矮人们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通道。一个身影拄着一柄刻满古老符文的巨大战锤,缓缓走了进来。他同样有着标志性的浓密火红胡须,但胡须和头发都已夹杂着大量灰白,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劈斧凿般刻在饱经风霜的脸上。他的眼神不再像穆拉丁那样如同燃烧的熔岩,而是沉淀着岁月磨砺出的、如同山岩般深邃的智慧与沉重的哀伤。他穿着一身陈旧却保养精良的秘银重甲,甲胄上布满了无数战斗留下的划痕与凹坑,无声地诉说着过往的辉煌与残酷。
“金雳……”穆拉丁抬起头,看着这位比麦格尼更年长、经历过三锤之战、甚至更古老战役的传奇战士,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你……你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