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巴洛克式礼堂内部,此刻的景象与它庄重典雅、充满历史沉淀感的外部风格形成了撕裂般的对比。这里早已不再是举办学术讲座或高雅音乐会的圣殿,而是彻底沦为了一个喧闹、繁忙、线路杂乱如蛛网、空气中弥漫着设备散热器的焦糊味和人类紧张汗味的——战时紧急指挥中心。
数张长条桌被粗暴地拼凑在一起,上面杂乱无章地铺满了各种电子设备:十几台笔记本电脑屏幕闪烁着不同的监控画面和数据流;多台信号中继器和交换机指示灯疯狂闪烁,发出密集的蜂鸣;临时架设的液晶显示屏墙上,被分割出数十个监控窗口,其中大部分因外部强烈的干扰而布满跳跃的雪花或剧烈地扭曲抖动,只有少数几个隐藏极深、采用了特殊屏蔽线路的摄像头,还能勉强传回一些断断续续、但至关重要的外部影像。
保安部长赵大鹏如同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焦躁雄狮,在设备与线缆之间有限的空地上来回踱步,沉重的作战靴踩在老旧的地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他额头青筋暴起,脸色铁青,通过对讲机不断声嘶力竭地嘶吼着下达指令,声音因为极度的焦虑、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而变得异常沙哑:
“A组!A组!立刻报告你们那边的情况!他们突破到哪里了?!具体坐标!”“幻象小组!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把输出给我推到极限!哪怕烧了脑子也要给我撑住!别让他们看清脚下哪怕一英寸的路!”“游击组!第三、第四小队,立刻放弃现有点位,向西北角回撤!优先守住维修通道入口!重复,死守维修通道!绝不能让任何人靠近!”“还有谁能动?后勤的、分析的、哪怕只会喊加油的!都给我拿起家伙顶上去!用人堆也要把他们堵在外面!”
然而,通讯频道里传来的,却大多是坏消息和求援的呼喊。屏幕上,代表己方“节点”单位的绿色信号点,正一个接一个地、令人心悸地黯淡下去、或者干脆彻底消失(这通常意味着被成功“标记”或失去了战斗能力)。外部那些尚能工作的监控画面里,那支东区王牌小队——“真相追寻者”的身影,虽然被层层叠叠的幻象、弥漫的烟雾和剧烈的干扰扭曲得模糊不清,但他们推进的势头却异常稳定,如同烧红的烙铁切入黄油,正一步步、坚定不移地向着核心区域逼近。
“不行了部长!外围第二防线已经崩溃了!他们的装备针对性太强了!幻象干扰器、热成像…我们的人根本藏不住!”一个负责区域协调的学生带着哭腔,几乎是绝望地喊道。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整个指挥中心。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带着最后一线希望,投向了指挥中心角落那个蜷缩在设备堆里的、显得格外单薄的身影——林小满,以及他面前那部仿佛已与无数线缆融为一体、成为了整个防御系统最后核心与希望的、屏幕疯狂闪烁的老旧智能手机。
此刻的林小满,状态看起来极其糟糕。他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汗水如同小溪般不断从额发间涌出,浸湿了他的衣领,顺着脸颊和下巴滴落在冰冷的设备外壳上,形成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负荷,但他的手指却在手机屏幕和周围连接的各种数据线接口间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跳动、敲击、滑动,速度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精准地执行着一个个复杂指令。他的嘴唇无声地飞快翕动着,像是在一刻不停地念叨着只有他自己和手机才能理解的、晦涩的指令代码和应急协议。
而那部处于风暴核心的手机,其状态更是骇人。屏幕早已不再是正常的显示界面,而是被无数疯狂滚动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十六进制代码、频谱瀑布图、以及不断弹出又瞬间消失的、标识着“警告”、“超载”、“临界”的红色弹窗所淹没。数据流的刷新速度快到人类的肉眼根本无法捕捉任何具体信息,只能看到一片令人头晕目眩的、混合着红绿蓝三原色的刺眼光芒在疯狂闪烁跳跃。手机的散热口发出一种极其尖锐、濒临极限的嗡鸣和啸叫,甚至整个机身都烫得吓人,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化或爆炸。
“手机!最大功率!不计代价!干扰他们的所有通讯!瘫痪他们的探测设备!用噪音覆盖一切!用数据流冲垮他们!什么都行!给我挡住他们!”林小满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疯狂和绝望,几乎是扯着变了调的嗓子尖声嘶吼着下达了最终指令。
“最高权限指令确认。超载协议‘诸神黄昏’启动。生成‘终极噪音风暴’。”手机屏幕上冰冷地弹出最后一行清晰的文字,随即,整个系统被推向了毁灭性的超频极限——
“嗡——!!!!哔——!!!嗤啦啦啦——!!!”
礼堂内部,所有连接到音响放大设备的喇叭——包括主席台上那对虽然老旧但功率极其巨大的主音箱、墙壁上的辅助广播扬声器、甚至是一些临时接上的便携式扩音器——仿佛同时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然后猛地爆发出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混合了极高频率金属刮擦般刺耳尖啸、沉重如攻城锤撞击般的低频轰鸣、完全无序的白噪音雪花声、以及被强行扭曲拉伸出诡异变调旋律的破碎音乐片段的可怕复合音波!其瞬间爆发的音量之大、能量之强,如同实质的音波海啸,猛地拍打在指挥中心内每一个人的耳膜和心脏上!
“呃啊!”
“我的耳朵!”
指挥室内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痛苦地捂住了双耳,惨叫着弯下腰去,桌上的水杯剧烈震动,甚至一些较轻的纸张和设备被震得滑落到地上,多个显示器屏幕上都出现了如同水波般的干扰纹路。
这可怕的音波攻击绝非仅限于礼堂内部,更是毫无衰减地穿透了墙壁和门窗,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猛烈地席卷、拍打着外面正在艰难推进的东区“真相追寻者”小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