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她学弟。”墨尘的声音突然软下来,像块被泡透的棉絮,“她总把画具分给我用,说我左手执笔稳,将来能成大器。”他摩挲着断指处,那里的皮肤薄得能看见青色的血管,“那天我把捐款藏在画具箱底层,告诉她等风头过了就取出来,可她……”
画具箱突然自己打开,飞出叠素描。最上面那张画着个穿黑袍的少年,左手握着画笔,小指处空荡荡的,旁边题着行字:“墨尘学弟断指仍握笔,真英雄也。”墨迹被水洇过,晕成片淡蓝,像当年江里的水。
“她替我去取箱子,被阴傀门的人堵在美术室。”墨尘的声音开始发颤,黑袍上的银线根根绷直,“他们说只要她承认偷了捐款,就放我条活路……”
李屿风突然想起沈青梧日记里的话:“墨尘学弟说要当画家,可他总在画里藏符咒,像个小道士。”原来那些素描不是画,是墨尘用朱砂画的护身符,每张背面都有个“梧”字。
“所以师傅您……”李屿风转向玄机子,突然明白为什么照片角落的身影总躲着——他是在给沈青梧和墨尘放哨,却没算到阴傀门会从后门包抄。
玄机子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半块薄荷糖,糖纸都泛黄了。“这是她最后给我的。”他的指尖划过糖纸,那里有个小小的牙印,“她说等打赢了,就去看油菜花。”
“现在也不晚。”苏晓晓突然指着窗外,不知何时,院墙边的空地上冒出片金黄,是她前阵子撒的油菜花籽,此刻开得正盛。
墨尘的玉佩突然裂开,红光从缝隙里涌出来,在花瓣上凝成个模糊的身影。沈青梧穿着校服,正踮脚给墨尘的画具箱上锁,玄机子靠在树后抽烟,晨光在他花衬衫上跳着碎金。
“学弟的梅花锁真好看。”沈青梧的声音像风拂过花瓣,“等你画满一百张符,我们就去投稿。”
墨尘的黑袍垂落下来,露出里面的白衬衫,他伸手想去碰那身影,指尖却穿过了花瓣。李屿风看见师叔的眼眶红了,断指处的伤疤在发光,像枚未愈合的勋章。
“原来您总往祠堂跑,是在给沈学姐烧画啊。”苏晓晓突然指着香案下的灰烬,那里混着些画纸的残片,上面的梅花和墨尘玉佩上的模一样。
墨尘没否认,只是把画具箱锁好,梅花锁扣在阳光下闪了闪。李屿风注意到,锁扣内侧刻着行小字:“1937年冬,与青梧、玄机共守此箱。”字迹深浅不一,像是三人轮流刻上去的。
“阴傀门当年没找到捐款,现在肯定还盯着。”凌霜的冰魄剑突然出鞘,寒气漫过油菜花田,“他们知道我们翻出了画具箱,今晚说不定会来抢。”
玄机子把铁皮盒揣回怀里,拍了拍李屿风的肩:“把你那桃木剑磨利点,别到时候又当飞镖扔。”
“师傅您放心。”李屿风掂了掂桃木剑,剑穗扫过校徽,“这次保证扎得准。”
苏晓晓突然抱着旺财跑过来,小狗嘴里叼着张符纸,上面是她画的歪歪扭扭的梅花:“我也帮忙!旺财说它能闻出阴傀门的味儿!”
墨尘看着那符纸,突然笑了,黑袍上的银线在风里轻轻晃:“有点当年青梧画符的意思了。”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油菜花田里,像幅被时光浸黄的画。李屿风摸着怀里的校徽,突然觉得那些藏了百年的往事,就像这油菜花,就算被风雪埋了一冬,到了春天,还是会热热闹闹地开起来。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守着这片花海,不让阴傀门的阴影,再遮住任何一缕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