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再典型不过的抉择。用未来换取现在。
他摘下那颗果实,用匕首削去厚厚一层果皮,露出内部苍白中带着血丝的果肉。汁液粘稠,气味是一种混合了烂熟甜香和化学药品的怪异味道。他咬了一口。果肉粗粝,味道先是极甜,随即舌尖泛起持久的金属苦涩和轻微的麻木感。
他面无表情地咀嚼,吞咽。感受着那份“营养”滑入胃袋,同时也感受着那份“代价”开始渗入他的血液。
他靠着腐朽的树干坐下,稍作休憩,让身体初步分解吸收这少量的能量。就在这时,他的靴跟踢到了泥土下的某个硬物。他俯身,用手套拨开潮湿的腐叶和黑色的泥土。
一枚锈蚀严重的金属徽章显露出来。
它的图案几乎被岁月和化学雨水磨平,但那个熟悉的轮廓——一个伸展的虫草菌主体,两侧是如同萤火虫翅膀的弧线——瞬间刺入了阿木的记忆。
火萤(Fireflies)。
旧世界崩溃初期,最着名也最理想主义的反抗组织之一。传说他们寻求治愈,寻求重建,而非仅仅是生存。他们相信存在一个免疫者,相信能借此研发出疫苗,终结这一切。一个关于“未来”的梦想。
而如今,他们的徽章,和他刚刚吃下的慢性毒药一样,深埋在这片吞噬了一切梦想的腐土之下,成为又一件被大地消化吸收的残骸。
疫苗?治愈?阿木看着手中残缺的徽章,又抬头看了看这片妖异、旺盛、致命的新生丛林。大自然早已给出了它的“答案”——不是治愈,而是适应。不是让人类恢复旧日荣光,而是筛选出足够坚韧、足够冷酷、能够与毒素和辐射共舞的新生命形态。人类幸存者,不过是这新生态链中的一环,与那只被毒死的啮齿动物,并无本质区别。
火萤梦想着终结这个循环。
而这片土地,只是延续着它。
他将那枚锈蚀的徽章在指尖翻转了一圈,然后随手将它抛回身后的草丛。它最后的“价值”,或许是作为某个未来掘土者的微不足道的发现,或者,仅仅是作为一点微不足道的金属杂质,回归大地。
胃里的果实开始提供热量,驱散了一丝疲惫。同时,太阳穴也开始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电流穿过般的悸动。
那是代价开始支付的提醒。
阿木站起身,拉紧背包带,再次确认了方向。他迈开脚步,继续深入这片既给予又索取、既孕育又毁灭的绿色废墟。他吞噬着过去,滋养着现在,也正一步步,走向那个他自己选择的、毒素积累的未来。
循环,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