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玉缓慢扯下衣袖遮掩,强装着语气平淡:
“没什么,忙的久了,有些不小心的伤口也属正常,这些日子在疫区吃一些苦罢了,比着你算不得什么。”
“不小心?”
谢云归声音发沉,死死盯着她的袖子,可萧明玉已经转了身,好似不再想说些什么。
谢云归只好也沉默。
可是沉默一会,萧明玉那伤口在他脑海中横着竖着翻涌,怎么也忘不掉。正常人如何会伤成那样,只是把脉开药,又何至于又刀伤?
适才瞧见的伤口画面逐渐模糊,再被他加以想象,又变得比适才看到的更狰狞了一些,忍无可忍之时,他终究还是上前一步,趁着萧明玉没注意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
萧明玉被他这举动激到了,忘记反抗,错愕看着他的脸,谢云归则是低头,小心翼翼地掀开她的衣袖。
只见从手腕到手肘,新旧伤痕交错,最深处还能看见泛白的皮肉,两人瞧着都是一惊。
谢云归死死盯着伤口,睫毛颤动,良久,他沙哑地问:
“这是殿下说的'不小心'?”
谢云归指尖轻柔抚过一道最深的伤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谁伤的?”
“几个激动的灾民……”萧明玉试图抽回手,却因为牵着伤口疼得微微颤抖,她声音强忍着平静,“他们家人死了,情绪激动也是常情,何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名声不好……”
谢云归突然将她拉近,烛光下仔细查看她脸上的疲惫,这才发现她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唇角也起了干皮。这些日子他忙于治水,竟没发现她瘦了这么多。
“为什么不告诉臣?”
他声音沙哑,那双眸子漆黑,眼睛里汹涌着的心疼和震惊翻涌着,像是漫天的星海,适才那点酸涩早已被照得没影儿了。
萧明玉抬眼看他,眸中带着倦意,:“告诉你又如何?难道你要去惩治那些失去亲人的百姓?云归,你是个直臣,如今来这里屡屡受挫,一如我声名不好一般,我们各自有各自的事做,如何能常常打扰你呢。”
你我是夫妻这五个字几乎已经爬到嘴边,可是谢云归还是硬生生吞了下去,低着头不作言语。
萧明玉趁机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谢云归,瞧着没什么大碍,只是浑身上下都疲惫之感比着自己更甚,心中有些感慨,便轻轻挣开他的手,托词道:
“我累了,明日还要去疫区,我们还是早些休息吧。”
谢云归站在原地,盯着她宽大衣袖下若隐若现的伤痕,他想起这些日子听到的传闻——郡主亲手为灾民清洗伤口、连夜研制药方、甚至被情绪激动的灾民推搡……
只是青州人手不熟,修堤坝务农工赈灾这些事实在太多,他又没有多少亲信,知道殿下受伤却不能护在身边……
想到这里,他心像是被攥住了一般,突然觉得她那纵横交错的伤口像是自己划的。
“明日我陪你去。”
萧明玉诧异地回头,却见他已转身铺床,吹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