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萧明玉的心尖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走向靠墙的书架,想寻找医书杂记。
这般瞧着倒有些窥私的感觉呢,但毕竟只是一些瓷瓶子,她没必要这么多想——
如果不是装这些药瓶的这个木雕盒,是整个书房唯一精致的物什,亮眼到她无法忽略的话。
她又在书架上翻找了许久,在书架底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熟悉的紫檀木长盒突兀地映入眼帘。
那盒子虚掩着,她犹豫了许久,终究没打算打开,直到蹲下身去翻找图书的时候,盒子中的东西隐隐约约露出了点样貌。
是一双鞋。
她突然想起当初在侯府跟孙氏明争暗斗,她曾对谢琛说过孙氏对他的事并不上心,而后送他了一双鞋。
当时他似乎只是默默收下,从未见他穿过,她以为他早就不知扔到哪个角落去了。
萧明玉指尖微颤地打开盒盖,那双鞋子静静地躺在柔软的锦缎上,崭新如初,连鞋底都未曾沾过尘土。
他竟从未穿过,装在这里,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收在这里的,本还以为他不喜欢。
旁边,还放着一方素绢,上面用极工整的小楷,细细记录着:
“殿下不喜甜,尤厌杏仁酪。畏寒,秋冬手易凉。饮茶偏好龙井,水温需八分……自秋日后,不再喜素菜,而偏好寻常荤食。”
一行行,一列列,竟全是她平日自己都未曾刻意留心的细微习惯与喜好。
她猛地合上盒子,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塞住,酸胀得厉害,可那双眼睛却像是被这鞋子和药瓶开了光一样,登时发现了这书房种种不一样之处。
那些被她刚来时忽略的细节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
刚从青州回来时,她随手插瓶的野花送过来,后面枯萎后被他制成了干花,竟夹在兵书里。
半个月前她抱怨过书房烛火太暗伤眼,他书案上便多了一盏琉璃灯,瞧这样式还是京中最新的。
一周前她偶尔提及的某本孤本游记,此刻正放在书房的书桌之上,好似还没来得及送出一般。
谢琛竟——
为着这君臣之礼,关心她到这种地步。
萧明玉心中泛起丝丝的甜,很快又成了阵阵的酸。起初是鸠占鹊巢的痛,而后是为他生死难料的忧。
如今,他人又在何处?
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在青州的烈日暴雨下,面对着残破的堤坝与汹涌的民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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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还未亮透,萧明玉便再次跪在了紫宸殿冰冷的地砖上。
这一次,她手中捧着的,是那一叠沉甸甸的、记录着青州往来账目与勾结证据的卷宗。
无论为的是天喜还是忠勇侯府,亦或是她自己的心,她都不愿意让谢琛死。
除了她自己的努力,她还愿意去赌一赌皇兄的情谊。
远远的,萧景昭高坐龙椅,冕旒遮面,看不清神情,只透出一股拒人千里的威压与冷漠。
“皇兄,”萧明玉抬起头,将青州堤坝疑点、安郡王与徐国公过往的勾结、以及在青州查到的财政亏空线索,条分缕析,一一陈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