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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熙宁罪己诏(2 / 2)

或恐政令有扰阴阳之和,用人未协中外之望,伏乞陛下垂询辅臣,深究其由,上答天戒……”

“宰辅之职,上理阴阳,下抚黎元。然京师震动,民心惶惶,臣恐燮理之功有亏,致干天和。乞陛下明察……”

这些奏章,像一根根浸了毒的芒刺,虽未直斥皇帝,却巧妙地将天灾与“政令”、“用人”、“燮理”挂钩,将压力层层传递至中枢,尤其是具体负责政务的韩琦、文彦博等人身上。

一股要求追责、反思政策的暗流,开始在朝堂之下汹涌澎湃。若任其发展,不仅救灾效率将大打折扣,更可能引发新一轮的党争内耗,将朝廷的精力彻底拖入无休止的互相攻讦之中。

赵顼身居九重,但通过皇城司无孔不入的密报,对这一切洞若观火。他年轻的脸庞上,双眉紧锁,充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沉重和压抑愤怒。

他清楚地意识到,此刻,需要有人站出来,以最无可挑剔的方式,扛下这“天谴”的名义,才能稳住即将失控的局面。

七月三十,傍晚时分,残阳如血。

赵顼屏退左右,独自在福宁殿后室沐浴更衣,换上了一身没有任何纹饰的素白冠服。他未乘銮驾,只带着李宪等少数绝对心腹内侍,悄然出了宫门,穿过暮色笼罩的御街,直往太庙而去。

皇帝素服前往太庙!这一举动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强烈的政治信号,迅速在敏感的汴京官场传开。

庄严肃穆的太庙内,列祖列宗的牌位在烛光映照下肃然无声。赵顼在太祖、太宗、真宗、仁宗、英宗的神位前,逐一焚香,行最庄重的三跪九叩大礼。

香烟缭绕中,他的神情无比凝重。礼毕,他挥手屏退了所有随从,只身一人,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坚硬的青砖地上,背影在巨大的殿柱映衬下,显得格外孤独。

夜色渐深,太庙内唯有长明灯闪烁。当向皇后与曹太皇太后闻讯,心中忧急如焚,急忙乘舆赶来时,只见太庙宫门紧闭。

“陛下!夜深露重,您万金之躯,岂可长跪于此?万望保重龙体,以社稷为重啊!”

向皇后声音哽咽,在殿外高声劝谏。

曹太皇太后亦忧心忡忡:

“官家,天行有常,非尽是人力可拒。韩、文诸公已在竭力救灾,官家切莫过于自责,徒伤圣体!”

然而,殿内只传出赵顼平静却不容置疑的声音,透过厚重的宫门,清晰可闻:

“皇后、太皇太后请回。此乃朕一人之事,一人之过。上天降灾,警示天子,朕当静思己过,不累及他人。”

他拒绝见任何人。这一夜,他就在列祖列宗面前,长跪不起。汗水浸湿了素服,膝盖由刺痛变为麻木。

他在想什么?或许在反思自己即位以来是否操之过急?或许在权衡旧制与新法的利弊?又或许,仅仅是以一种近乎自虐的苦行方式,向天下臣民昭示一位天子面对“天谴”时应有的敬畏、痛苦与担当。

次日清晨,东方既白。太庙的宫门才在晨曦中缓缓开启。赵顼脸色惨白,由内侍搀扶着走了出来,一夜的跪拜让他脚步虚浮,但那双年轻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经过淬炼后的清明与决断。

他即刻唤来李宪。

“李宪,于偏殿设案,研墨铺纸。”

在太庙旁的斋宫偏殿中,赵顼拒绝了翰林学士的代笔,亲执紫毫,一字一句地斟酌,写下了一份后世所称的《熙宁元年罪己诏》。诏书的核心,大意如下:

“朕以渺躬,嗣守不基,夙夜惕厉,期于治理。乃者京师地震,连日不止,灾异频仍;河北旱蝗,遗孽未息,复遭震荡。

此皆上天垂戒,示以谴告,实由朕德不修、政事有缺所致。朕观览灾变,震惧焦劳,若坠渊冰。

反思厥咎,盖因朕未能敬天法祖,诚意未格;未能励精图治,因循苟且之习未除;于理财经国之道,或未得其要,以致民生困顿,上干天和。

韩琦、文彦博等辅弼之臣,虽竭忠尽智,然朕不能推诚委任,明断赏罚,致政事或有壅塞,此亦朕之过也。

今朕痛自克责,深省愆尤。减常膳,撤声乐,避正殿,以示畏天忧民之诚。自今以往,惟当修德补过,信赏必罚,任用贤良,抚恤困穷,务使政事修明,天心和豫。尔中外臣僚,体朕至意,各扬乃职,共图消弭,以答天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