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遗诏(1 / 2)

殿门“吱呀”一声轻响,打破了寝殿内凝滞的寂静。

正闭目养神的赵祯被这细微的动静惊醒,胸腔里的气息微微一滞,他费力地转动脖颈,偏过头去。

昏黄的宫灯之下,韩章、禹王赵宗全、兖王赵曦三人正缓步走来。

直到这三张熟悉的面孔站在床前,赵祯苍白的脸上缓缓漾开一丝欣慰的笑意,

他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声音依旧沙哑,却比先前多了几分笃定,

“尔等……皆是朕最信任之人。”

气息稍稍平顺后,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朕已下旨,任命你们三人为鼎儿的辅政大臣。在他……能够独当一面之前,这大宋的江山社稷,便交与你们三位了。”

每说一句,他都要停顿片刻,胸口的起伏愈发剧烈,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显然是耗尽了极大的气力。

“臣等必不辜负官家信任!”

韩章三人闻言,齐齐跪地叩头,

韩章虽年事已高,但声音铿锵有力,带着半生君臣情谊沉淀下的忠诚;

禹王赵宗全紧随其后,语气恭敬,却难掩一丝复杂;

兖王赵曦也跟着叩首,只是那应答声里,总透着几分不自然的急切。

赵祯靠在软垫上,目光幽深如潭,缓缓扫过跪在地上的三人。

他此时虽已是弥留之际,神智却异常清明,方才三人进门时的神色,早已被他尽收眼底,亲疏远近、真假虚实,此刻在他心中分得一清二楚。

韩章自入仕以来,便深受赵祯的信任,几十年风雨同舟,君臣相知相得。

此刻老臣鬓发斑白,跪在那里,双肩抑制不住地颤抖,虽极力隐忍,却仍有压抑的呜咽声从喉咙里溢出,

那悲痛是发自肺腑的,是为君主将逝而伤,为大宋前路而忧。

禹王赵宗全的悲伤则淡了许多,甚至脸上还带着几分演技,久在朝堂的赵祯,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赵祯心中了然,这也难怪。当年他尚且年轻,一心盼着能有自己的亲生皇子,将赵宗全接进皇宫抚养,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

入宫之后,他便将这孩子丢给了曹皇后,鲜少过问,后来长子赵昕出生,他便将赵宗全送了回去。

这么多年来,赵宗全也就与曹皇后还时常书信来往,对于赵祯,他俩的感情本就淡薄,

如今他病重将逝,赵宗全能有几分真心悲痛?这份略显虚假的哀伤,赵祯只当是人之常情,并未过多计较。

至于说这三人之中的兖王,那简直是装都不装了,眼底的欣喜简直都要溢出来了,

若不是如今身子实在是虚弱,赵祯都想暴起给他脑袋上来一下!

赵祯当初对兖王不可谓不好,在赵鼎出生之前,他其实是属意将邕王立为太子的,

因此,为了补偿兖王,甚至为了不让邕王登基后,清算兖王,私下里对他结党营私的举动,并没有过多追究,

而之后,赵鼎出生,赵祯借着当年元宵灯会荣飞燕差点被劫一事,直接发作将邕王赶回封地,

邕王离开汴京后,兖王倒也识趣,没过多久便主动自请返回封地,

当时赵祯还以为他是看清了局势,断了对皇位的念想,甘愿安分守己。

可如今看来,这一切不过是他的伪装!兖王心中的怨气与不甘,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深沉得多。

只不过,这兖王以往更善于伪装罢了,如今赵祯已到了弥留之际,兖王这才露出来一丝本来面目。

想到这里,赵祯胸腔中翻腾的焦虑稍稍平复,幸好他早留了后手,就算韩章、禹王都压制不住兖王,

这道深埋的后手也足以让兖王投鼠忌器,绝不敢动他的鼎儿分毫。

压下眼底对兖王的冷厉与不满,赵祯勉力抬了抬眼皮,

目光扫过阶下躬身伏地的三人,声音带着病榻上的虚弱,却依旧不失帝王威仪,

“都起来吧。”

他缓了缓气息,又对韩章、禹王和兖王勉励了几句,无非是嘱托韩章尽心辅佐、禹王和兖王要恪守本分。

随后,交代完之后,赵祯便挥了挥手,让他们退至殿外等候,随即沉声道,

“传曹皇后进来。”

不多时,曹皇后步入寝宫,她重新在床榻旁的木凳上坐下,目光落在赵祯那张形容枯槁的脸上,

昔日的官家,如今却眼窝深陷,颧骨凸起,连呼吸都带着微弱的滞涩。

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难以言喻的难受翻涌上来,她终于还是忍不住,

垂下眼睫,细密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滴在衣料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赵祯见状,吃力地抬起枯瘦的手,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指尖。

他的掌心带着病气的温热,声音轻得如同耳语,

“皇后,莫要难过了。”

他顿了顿,气息愈发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