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林的尽头,空气像是凝固了。沈砚辞的靴底碾过最后一片枯树叶,指尖的斩邪刃银芒突然颤了颤——前方的雾霭不再是灰黑色,而是化作一道半透明的暗紫色屏障,悬浮在黑土之上,像一块被魔气浸透的琉璃。
这就是幽魔界的界壁。
他曾在玄魂宗的古籍里见过记载:幽魔界与人间的界限,由“蚀魂雾泽”“枯骨林”与“魔障壁”三重阻隔构成,前两者是天然的杀戮场,最后这道魔障壁,才是真正的界域之门。古籍里说,魔障壁由幽魔界的本源魔气凝结而成,凡人触之即被蚀魂,修士需以高阶灵力硬抗,唯有身负幽魔信物或同源魂息者,才能安然通过。
沈砚辞抬手伸向魔障壁,指尖还未触及,就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不是冬雪的冷,是带着腐蚀性的冰,仿佛要顺着指尖钻进经脉,把他的魂灵都冻碎。他下意识缩回手,指腹上已留下一道淡紫色的印子,微微发烫。
“清欢,只能靠你了。”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拔下发髻上的墨玉簪。簪头的噬魂花静静躺着,银砂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细弱的光。沈砚辞将簪子举到魔障壁前,指尖注入一丝灵力——这是他仅剩的灵力,若再失败,连退回枯骨林的力气都没有了。
灵力刚触到簪子,银砂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噬魂花的花瓣竟缓缓展开,露出里面纤细的银蕊,一道细弱的光带从蕊心射出,直直撞向魔障壁。暗紫色的屏障像是被烫到的蜡,瞬间融化出一个半人高的缺口,缺口里涌出的不是预想中的浓郁魔气,而是一股带着甜腥的风,吹得沈砚辞的青布衫猎猎作响。
他愣住了。古籍里说,魔障壁后的魔气能压垮修士的灵脉,可眼前这股风,虽带着诡异的甜香,却没有想象中那般狂暴。更让他意外的是,墨玉簪上的银砂竟顺着光带,一点点融进魔障壁的缺口里,像是在“引导”他进入。
“哥……快进来……”清欢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清晰了些,却带着一丝急促,“别让……魔障壁合上……”
沈砚辞回过神,不再犹豫,弯腰钻进了缺口。刚穿过魔障壁,身后就传来“嗡”的一声轻响,暗紫色的屏障瞬间合拢,连一丝缝隙都没留下,仿佛从未有人穿过。他转身摸了摸身后的屏障,指尖只触到冰冷的空气——界壁竟只许进,不许出。
这才是幽魔界的真正手段:一旦踏入,便是绝境。
沈砚辞握紧墨玉簪,转身看向眼前的世界,心脏骤然缩紧——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却又带着“伪生机”的景象。
头顶的天空不是人间的蓝,也不是雾泽的灰,而是一片暗沉的血色,像是被凝固的血泼洒过,云层是深紫色的,层层叠叠压在头顶,偶尔有几道黑色的闪电划破云层,却没有雷声,只有一种沉闷的震动,顺着脚底传上来,像是大地在呼吸。天空中央,悬着一轮残缺的血月,月轮边缘泛着暗金色的光,洒下来的月光落在地上,竟让黑土上冒出了细小的紫色嫩芽。
脚下的土地是纯黑色的,却不像雾泽的腐泥那般松软,踩上去硬得像黑石,地表下偶尔会透出一点晶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土里流动。远处的地平线处,生长着大片奇异的植物:有的树干是暗红色的,树枝上没有叶子,只挂着一个个拳头大的肉囊,肉囊里隐约能看见蜷缩的影子,偶尔会传来细碎的呜咽声;有的植物像巨大的捕蝇草,叶片是暗紫色的,边缘长着尖锐的倒刺,叶片中央的花蕊是黑色的,正缓缓开合,吐出一缕缕淡粉色的雾气——那雾气正是他刚进来时闻到的甜腥气,凑近了闻,竟带着一丝魂息的味道。
“那是噬魂花。”沈砚辞想起古籍里的记载,“以魂灵为食,粉色雾气能勾人魂魄,一旦吸入过量,就会被花蕊吞入,化作它的养分。”他下意识屏住呼吸,用灵力护住口鼻,可那雾气像是无孔不入,还是顺着他的衣领钻了进来,让他的脑袋微微发昏。
不远处,一条墨色的河流蜿蜒流过,河水像是融化的黑曜石,表面泛着油光,偶尔有不知名的生物从水里探出头,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又瞬间沉下去,只留下一圈圈黑色的涟漪。河流两岸,立着一些残破的黑石建筑,像是城堡的废墟,墙体上刻着扭曲的纹路,纹路里嵌着细小的白骨,风一吹过,白骨就会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哭。
更远处,能看见一座巨大的黑石堡垒,堡垒的尖顶直插血色天空,尖顶上缠绕着黑色的藤蔓,藤蔓上开着和墨玉簪上一样的噬魂花,只是颜色更深,花瓣上还沾着暗红色的液体,像是血。堡垒的大门紧闭着,门口站着两个高大的身影,看不清模样,只能看见他们身上泛着暗紫色的鳞甲,手里握着柄骨刃,骨刃上还滴着黑色的液体。
“那是幽魔卫。”沈砚辞的心跳更快了。古籍里说,幽魔卫是幽魔界的守卫,由死去的幽魔炼化而成,力大无穷,刀枪不入,最擅长用魔气腐蚀修士的灵力。他们守着的堡垒,大概率就是幽魔领主的居所,而血月祭坛,应该就在堡垒深处。
就在他观察四周时,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沈砚辞猛地转身,斩邪刃的银芒瞬间亮起,却在看清来人时愣住了——那是一个穿着灰紫色布衣的人,身形消瘦,皮肤是病态的灰紫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是浑浊的白色,没有瞳孔。他的脖子上戴着一个黑色的铁圈,铁圈上拴着一根粗铁链,铁链的另一端埋在黑土里,像是被人拴着的牲畜。
“蚀魂奴。”沈砚辞很快反应过来。古籍里记载,蚀魂奴是被幽魔界剥夺了意识的凡人或低阶修士,他们的魂灵被魔气侵蚀,只剩下本能的行动,被幽魔用来做苦力或祭品。眼前这个蚀魂奴,手里正捧着一个黑石碗,碗里装着一些暗红色的液体,朝着噬魂花丛的方向走去,像是在“喂食”。
沈砚辞屏住呼吸,尽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他现在灵力不足,魂蚀之症随时可能发作,不能轻易暴露。可那蚀魂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浑浊的眼睛朝着沈砚辞的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