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的规矩,被重写了。
周明放下毛笔,窗外的阳光正好。
北洋的刀,归鞘了。
他为自己赢得了最宝贵的时间。
就在此时,总办府外传来通报。
昆仑山的云松道长,带着几位气息飘渺的年轻弟子,风尘仆仆地抵达了。
他带来了观主云九阳的亲笔信。
信中言辞恳切,言昆仑愿派出门下最聪慧的弟子,进入振华学堂,学习格物、算学、乃至社会经义。
并恳请周明,能允昆仑一脉,参与推演“神”与“体”结合的后续功法。
周明亲自接待了云松。
他察觉到,这些炼神之道的修士,感知敏锐,在分析繁杂情报、洞察人心向背、甚至安抚躁动民心方面,有着武者难以比拟的优势。
他们的精神力,是一张无形的网。
这正是他当前高速扩张的体系中,急缺的一种软实力。
“道长远道而来,振华体系欢迎之至。”
周明当即决定,在戒律堂与赏功堂之外,再立一堂。
“守静堂。”
由云松道长亲自担任堂主,专职培养精神侧的人才,并着手研究如何将元神之力,应用于民生、教育、情报分析等领域。
至此,周明体系之中,炼体的武道与炼神的仙道,不再是岳麓山上的一场高下之辨,而是开始真正意义上的融合互补。
一辆马车的两只轮子,终于配齐了。
解决了袁世凯的兵锋威胁,又整合了昆仑的炼神力量。
周明感觉笼罩在整个振华体系之上的“势”,愈发凝练厚重。
他再次盘坐星火主城核心区的定城桩顶,准备消化这次事件的庞大资粮,冲击第六、第七次的换血蜕变。
他要为即将到来的、与整个旧世界秩序的最终摊牌,积蓄最强的力量。
而与此同时,他布下的另外两枚棋子,也终于迎来了自身的蜕变。
鄂省,武昌,黄鹤楼旧址。
李书文持枪而立,俯瞰着脚下奔腾的长江。
自奉先生之命,入鄂省以来,他以雷霆手段推行新政。
起初,他只信手中的枪。
一枪顿地,官绅别院化为齑粉。
一枪横扫,数百私兵溃不成军。
然而,当振华武馆的牌匾挂满十八府,当新式的学堂在枪尖的道理下建立起来,他却感到了迷茫。
他能杀死任何一个阻挠他的人,却杀不死弥漫在官僚体系中的阳奉阴违。
他能击溃任何一支军队,却无法让一个愚昧的农夫理解水利灌溉的重要性。
他那足以崩碎山川的洗髓境伟力,在面对这盘根错节、积重难返的人间世时,竟显得无力。
他手中这杆无坚不摧的大枪,若只为杀戮,那他与孙禄堂那“抱元守缺”的丹劲,又有何异?
都是在向内求死,画地为牢。
那一日,他收到了先生转呈的一份报告,上面详细记述了武道工程学的应用。
数千名炼筋、锻骨境武者,劲力共鸣,一击洞穿百丈地脉。
报告的末尾,是总设计师张为民近乎癫狂的批注:“此非筑城,乃炼法器!”
李书文手握报告,枯坐三日。
今天,他终于想通了。
纯粹的破坏,带来的不是新生,而是更深的寂灭。
先生的武道,真正的核心,从来不是个体的强大。
而是将众生的力量,拧成一股绳!
他的枪,不应只是他李书文的枪。
它应当是这新生的、数千万民众意志的锋矢!
是这煌煌大势刺破旧时代黑暗的尖芒!
当他想通此节的刹那,一股通透之感,从神魂深处,贯穿四肢百骸。
他那原本凝练到极致、只为杀戮而生的枪意,轰然破碎,又在破碎中重组!
一股守护、开创、革鼎的宏大意志,取代了纯粹的杀伐。
那层通往换血境的窗户纸,应声而碎。
……
同一时间,千里之外。
粤省,广州湾畔。
李瑞东一袭布衣,赤足立于沙滩之上,任由海潮冲刷着他的脚背。
他与李书文不同。
他所面对的,是一个更加光怪陆离的世界。
洋行的买办,西洋的异能者,犬牙交错的租界势力,还有那吞吐着万国商船、裹挟着无尽财富与欲望的港口。
他没有用李书文那般霸烈的手段。
他以阳谋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