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脸虬髯,神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一进门便抱拳道:“刘大人,宋大人,事情紧急,客套话我就不说了。”
“袁弘被废,我哥老会赣省分舵颜面扫地,长江沿线的生意都快做不下去了!这口气,我咽不下!”
他眼中凶光毕露:“江湖事,江湖了!我已经联络了长江两岸所有分舵。”
“三日之内,便可在岳麓山下集结三千名最悍不畏死的袍哥兄弟!”
“他周明就算是三头六臂,也休想活着离开岳麓山!”
“愚蠢!”
宋知书冰冷的声音响起,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常万山的豪言壮语。
“三千人?”他转过身,嘴角挂着一丝讥讽,“常舵主,你可知李书文在京城,是如何面对二十多条洋枪的?”
“你可知袁弘的铁臂是如何被一指点碎的?”
“你那三千人,怕是还不够给人家塞牙缝,只会徒增伤亡,给岳麓山多添些肥料罢了。”
常万山脸色涨红,正要发作,却被宋知书那双幽深如古井的眸子看得心头一寒,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鸿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道:“宋大人,常舵主,事已至此,互相指责无用。还是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宋知书踱步回到案前,从满地密报中捡起一份,手指在“洗髓境”三个字上轻轻敲击。
“周明势大,非一人可敌,非一策可定。想要他的命,必须布一个死局。”
他看向刘鸿业:“巡抚大人,周明如今是朝廷册封的两县总办、协防营参将。”
“他若在岳麓山出了事,你我都不好向上面交代。”
“但若是‘防务演练’之时,因道路封锁,导致其后援不济,那便与你我无关了。”
刘鸿业眼神一亮,瞬间明白了宋知书的意思。
宋知书又转向常万山:“常舵主,你的袍哥兄弟虽然战力不济,但胜在人多势众。”
“论道大会上,只需煽动人心,扰乱会场,让周明分心乏术,便算大功一件。”
最后,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森然的寒意:“至于这致命一击,便交给我镇抚司。我已向京中请命,不日将有西洋利器运抵。”
“而且,我镇抚司秘藏的‘甲字号’刺客,‘鬼影’赵无综,也已潜入湘省。”
“此人最擅隐匿袭杀,便是罡劲宗师,也死在他手上不止一人。”
“鬼影”赵无综!
听到这个名字,即便是刘鸿业和常万山,瞳孔也是猛地一缩。
那是镇抚司最深处的阴影,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暗刃,传说此人出手,从无活口。
刘鸿业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一掌拍在桌案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好!就依宋大人所言,三步杀局,定要让这周明,有来无回!”
他亲自为二人斟满酒杯,举杯道:“其一,本抚即刻下令,以‘防务演练’为名,封锁岳麓山周边所有要道,断其后援!”
常万山也举起酒杯,脸上重现狰狞:“其二,我哥老会发动所有力量,在论道大会上给他添一把火,让他首尾难顾!”
宋知书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与二人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其三,我的‘鬼影’,会在最合适的时机,送他上路。”
“预祝,岳麓功成!”
三人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昏暗的灯火下,宋知书的眼中,闪过一丝谁也未曾察觉的诡异光芒。
他似乎,还有着自己的后手。
三日后,邵清,总办府。
周明一身白衫,立于望楼之上,手中拿着的,正是周小七刚刚呈上来的,关于巡抚衙门三方密会的详细情报。
北风渐起,吹动他的衣袂。
他看着情报上那所谓的“三步杀局”,脸上非但没有丝毫凝重,反而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有点意思。”
他将情报递还给身后的周小七,目光望向了岳麓山的方向,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看到了那几个自以为是的弈棋者。
“鱼儿不仅咬钩了,还主动拉来了整张渔网。”
周明轻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
“也好,省得我一个个去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