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瑞东的声音沉了下去,“此乃开源不足,而求节流之法。”
“长此以往,看似节省了灯油,实则灯芯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损耗殆尽。”
“胡言!”
洪拳宗师林伯涛重重放下茶杯,杯中茶水四溅。
“我练拳五十载,气血刚猛,何来灯芯损耗之说!”
李瑞东并不动怒,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林师傅可否当众演练一套拳法,让瑞东一观?”
“有何不可!”
林伯涛长身而起,走到堂中空地。
他深吸一口气,双臂一振,筋骨齐鸣。
一套虎鹤双形拳被他打了出来,虎形刚猛,鹤形灵动,拳风呼啸,气势惊人。
一套拳打完,林伯涛面不红,气不喘,功力深厚。
他收了拳架,傲然看向李瑞东。
“如何?”
李瑞东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却不看他的拳,只看他的左肩。
“林师傅的拳很好。”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你发力之时,左肩出拳总要比右肩慢上分毫。”
“若我所料不差,三年前,你与人动手,左肩被铁尺砸中过,对也不对?”
林伯涛脸上的傲然瞬间凝固,整个人僵在原地。
周围的宗师们也是一片哗然。
李瑞东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继续说道:“此伤看似痊愈,实则劲力已透入筋络,形成淤塞。”
“平日不显,但每逢阴雨,肩井穴必酸痛难当。”
“若不设法疏导,五年之内,你这条左臂,必废。”
“你……你……”
林伯涛指着李瑞东,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李瑞东所言,分毫不差。
连受伤的时间、兵器都一清二楚。
这等手段,已经不是武功,近乎鬼神。
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那引以为傲的刚猛气血,瞬间被浇灭。
“扑通”一声。
这位威震岭南的洪拳宗师,双膝一软,竟直接跪在了李瑞东面前。
“先生救我!”
满堂死寂。
其余几位宗师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他们相互对视,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恐惧。
他们猛然想起自己身上那些陈年旧伤,那些被强行压下的隐痛,此刻仿佛都活了过来,在体内疯狂叫嚣。
连最刚猛的林伯涛都如此,他们又能好到哪里去?
一时间,所有的骄傲、所有的门户之见,都化为乌有。
他们纷纷起身,走到堂中,对着李瑞东深深一躬。
“请先生教我等!”
声音里,带着颤抖,也带着一丝绝处逢生的渴望。
李瑞东坦然受了这一拜。
他扶起林伯涛,从怀中取出几本册子,分发给众人。
“此乃《气血修炼法》前三层,可为诸位固本培元,疏通暗伤。”
“此法乃我家先生所创,只是筑基之法。”
众人如获至宝,双手颤抖地接过。
“真正的武道,在于换血重生,在于将这副血肉之躯,炼成金刚不坏的宝筏,以渡苦海!”
李瑞东的声音带着一股宏大的愿景。
“不久之后,湘省岳麓山,我家先生将开坛论道,为天下武者,重开天门。”
他看着眼前这些失魂落魄,却又燃起希望的南拳宗师。
“届时,诸位或可亲眼见到,那艘足以承载我辈的无上巨舰。”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后堂的屏风之后,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悄悄探出了头。
正是阿问,那日偷听梁赞与李瑞东交谈的少年。
他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全都看在眼里。
他不懂什么“灯芯损耗”,也不懂什么“宝筏巨舰”。
但他看懂了,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连他师父都要恭敬行礼的老宗师们。
在那位李先生面前,是如何的不堪一击,又是如何的卑微。
他也看到了,那位李先生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掌控别人生死的从容与强大。
他的目光,落在了师公手上那本《气血修炼法》上。
“武道的尽头……是长生?”
少年低声呢喃着,这句话,像一颗种子,在他心中,悄然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