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后堂,一间雅致的书房内。
檀香袅袅,驱散了前堂残留的肃杀与血腥气。
周明亲自为面如死灰的李文博斟上了一杯热茶,茶水注入杯中,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与屋外压抑的死寂形成了鲜明对比。
“大人,请用茶。”
周明将茶杯轻轻推到李文博面前,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微笑。
仿佛刚才在大堂之上,那个手持账册,字字诛心的魔鬼并非是他。
李文博浑身一颤,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茶杯,仿佛那里面盛的不是香茗,而是穿肠毒药。
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本薄薄的账册,此刻就静静地摆在桌案中央,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大人不必如此惊慌。”
周明坐回自己的位置,语气平和地说道。
“下官并非不讲道理之人。今日请大人来此,只是想与大人,谈一桩生意。”
“生……生意?”李文博的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难以置信。
“不错。”周明点了点头,修长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摆在大人面前的,有两条路。”
他竖起一根手指:“第一条路,下官将这本账册,连同一些大人或许感兴趣的‘物证’,八百里加急,送往武昌总督府,再誊抄一份,送去京城都察院。”
“想必,张总督和朝堂上的御史言官们,会对大人的‘清廉’,有一个全新的认识。”
李文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他知道,这条路,通往的是抄家灭族,万劫不复的深渊。
周明看着他那副魂飞魄散的模样,微笑着竖起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条路,大人与下官合作。”
“您看,邵清、林河两县,经我整顿之后,匪患已清,劣绅已除,百废待兴。”
“接下来,商路重开,工坊兴建,税收必定会水涨船高。”
周明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这些税收,与其被层层盘剥,不知所踪,不如由我们来‘合理’地分配。”
“下官保证,每年给总督府的‘孝敬’,分文不会少。而属于大人的那一份,也只会比这账册上记录的,只会多,不会少。”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而且,这都是干干净净,从税赋里出的‘公帐’,而非见不得光的‘程仪’。”
“大人既能得实惠,又能得一个‘为国理财’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胡萝卜加大棒。
一边是身败名裂的绝路,一边是财源滚滚、前途光明的阳关大道。
李文博不是傻子,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做出了选择。
他颤抖着双手,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像是给自己壮胆,又像是在宣誓效忠。
“周……周总办,以后,但凭差遣!”他从椅子上滑落,对着周明,深深地拜了下去。
这一拜,拜掉的是朝廷命官的尊严,换来的,却是自己的身家性命和未来的荣华富贵。
周明满意地点了点头,亲自将他扶起:“李大人言重了,你我,是合作共赢。”
……
三日后,县衙大堂再次升堂。
这一次,堂下站满了邵清县有头有脸的士绅商贾,以及闻讯而来的百姓,将整个衙门围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忐忑与不安,他们不知道,这位总督特使,今日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李文博端坐堂上,面色威严,与三日前相比,判若两人。
他猛地一拍惊堂木,整个大堂瞬间安静下来。
“本官奉总督大人之命,巡查地方。经连日查访,已将邵清、林河二县之事,查得水落石出!”
他的声音洪亮,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邵清团练总办周明,勇于任事,一心为民!”
“所谓‘擅自出兵’,实乃林河县匪患猖獗,民不聊生,周总办不忍邻县百姓受苦,主动请缨,勘平匪患,此乃大功一件!”
“所谓‘屠戮乡绅’,更是无稽之谈!周总办所清算者,皆是勾结匪类、鱼肉乡里之劣绅!此举是为民除害,整顿吏治,乃是善政!”
“至于其推行新政,兴办学堂,开办工坊,更是响应朝廷号召,开启民智,富国强兵之举,堪为我辈表率!”
一番话,掷地有声,将周明之前所有的“罪状”,全部变成了熠熠生辉的功绩。
堂下众人一片哗然,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简直闻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