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另一只手腕内侧——那里,曾经有一道与灵魂相连的、属于九转灵昙的淡金色印记,如今却已空空如也。
九转灵昙……
那本是属于他的本命灵植,与他性命交修,伴他无数岁月。可自那天,为了救回气息断绝的小彦彦,他强行催动碧心莲心全部生机,引动契约反噬,几乎油尽灯枯之际……是莫长老和洛绝尘合力,将那失控的力量导回,也将那株离体而出的九转灵昙,阴差阳错地、彻底融入了洛绝尘的体内。
起初是惊愕,是不解,甚至有一丝被“夺走”至宝的惶惑。但当他感受到洛绝尘体内那混沌灵根与九转灵昙融合后,散发出的、远超他所能驾驭的磅礴生机与神秘道韵,再看着怀中虽然失忆、却终究是活过来的小彦彦时,那份不甘便化为了释然,继而是一声沉甸甸的叹息。
这本就是……欠他的啊。
思绪飘远,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云雾缭绕、仿佛置身世外的山巅。那位风采卓绝、仿佛超脱了时光长河的伏月真人,曾于他有救命点拨之恩。
真人曾言,他身具罕见的草木通灵之体,与九转灵昙相得益彰,问他可愿随他修行,甚至……成为他未来亲传弟子的契约伙伴。
那是何等殊荣!能与那等人物产生关联,是多少生灵求之不得的机缘。他当时心高气傲,虽感念真人恩情,却也眷恋红尘自在,更不愿早早被“契约”束缚,最终以“道心未定,恐负真人厚望”为由,婉拒了那份无数人梦寐以求的邀请。
后来,他遇见了彦久笙。那个温柔似水、眼眸清澈得能倒映出世间所有美好的女子。他痴了,醉了,一头栽了进去,心甘情愿地、主动与她签下了不平等的单向血契,将自身生机与她共享,只为护她一世安康。
如今想来,或许从他拒绝伏月真人的那一刻起,从他选择将性命与旁人系于一契之时,他与九转灵昙的缘分,便已注定无法长久。九转灵昙那样的神物,或许本就不该属于一个心有旁骛、选择了另一条道路的他。
而洛绝尘……他是伏月真人亲自选定的弟子。
这九转灵昙,兜兜转转,终究还是回到了真人一脉的手中。
这哪里是“借”?这分明是“物归原主”。是了结他当年未能履行的承诺,是填补他因私情而背弃的约定。
“本就是欠他的……”花木心在心中再次默念,仿佛这样就能让那丝若有若无的怅惘彻底散去。他看着洛绝尘那小小的身影,眼神变得复杂难言,有释然,有愧疚,也有一丝如释重负。或许,这才是九转灵昙最好的归宿,在真正的天命之子身上,绽放它应有的光华。
就在他心潮起伏之际,柳清欢折扇“啪”地合上,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布下一个小型隔音结界,低声道:“小师兄,此事诡异,但无论如何,此兽既主动择你为主,便是天大的机缘!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若是被人发现……”
他的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后果。若是被下方那些杀红了眼的家伙知道圣兽幼崽在一个六岁娃娃怀里,他们瞬间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死无葬身之地!
李中仙当机立断:“走!立刻离开陨星盆地,找个安全的地方隐蔽!”
然而,他们想走,却有人不想让他们走。
“站住!”
一声冷喝传来。只见苍穹阁的赫连流戈带着丹丘羽、古架柒几人,不知何时已来到了他们平台附近。赫连流戈锐利的目光扫过纵横派众人,最后定格在洛绝尘那明显鼓起来一小块的衣襟上,眼神锐利如刀。
“刚才圣兽幼崽消失得蹊跷……诸位,可否解释一下,你们为何急着离开?还有……”他的目光如同实质,仿佛要穿透洛绝尘的衣襟,“这位小师弟怀里,藏着什么?”
赫连流戈的质问如同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破了平台上方才因毛毛的憨态和小兽的出现而产生的些许轻松氛围。
纵横派与魏家众人瞬间绷紧了神经,灵力暗涌。李中仙上前一步,将洛绝尘和李长宁等人挡在身后,面色沉静地迎上赫连流戈锐利的目光:“赫连兄此言何意?圣兽幼崽消失,天地共鉴,与我等何干?我等只是不愿卷入下方无谓的厮杀,准备离去罢了。至于小师兄怀中,不过是孩童贪玩,收着的一些零嘴玩物,难道苍穹阁连这也要过问?”
他的声音不卑不亢,带着纵横派大师兄的沉稳气度。
就在气氛僵持之际,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大师兄。”
众人望去,只见白清宸不知何时也已来到近前。他怀抱长剑,神色依旧淡漠,但目光却平静地迎向赫连流戈:“方才圣兽消失之际,天地气机紊乱,空间波动残留明显,绝非人力所能为。更可能是秘境自身规则,或是那圣兽天赋神通。”
他顿了顿,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被李中仙和李长宁护在身后的洛绝尘,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至于这位纵横派的小师兄……”
“他年岁尚幼,修为不过灵武师四段,纵有些机缘,也绝无可能在方才那般局面下,瞒过所有人,夺取圣兽。”他说话间,肩头的刺月狼也低低呜咽一声,银灰色的眼眸望向洛绝尘,带着明显的善意。
柳清欢折扇轻摇,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讶异与无辜:“是啊,赫连兄。方才那圣兽消失得诡异,说不定是秘境本身的规则,或是那幼崽自身的神通。我等修为低微,何德何能,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万千妖兽和各方豪强眼前,悄无声息地夺走圣兽?这未免太抬举我们了。”
魏书臣也冷哼一声,虽然心中对李中仙仍有复杂情绪,但此刻同仇敌忾,也上前一步,与李中仙并肩而立:“怎么,苍穹阁是觉得我们两家好欺负,想找个由头留下我们?”
赫连流戈锐利的目光在白清宸平静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看了看他肩头同样传递出肯定意念的刺月狼。白清宸在阁内向来独来独往,言辞简练,但从不说谎。他既然亲自出面作保,其分量远比纵横派和魏家的辩解要重。
心中的疑窦虽未完全散去,但赫连流戈也明白,再纠缠下去已无意义,反而会彻底得罪纵横派和魏家,甚至引起阁内师弟(白清宸)的不满。
他深深看了一眼洛绝尘那被遮掩的衣襟,最终还是缓缓收敛了气势,沉声道:“既然清宸作保,或许真是我多心了。方才多有得罪,告辞。”
说完,不再停留,带着苍穹阁众人转身离去。
就在苍穹阁众人离去,纵横派与魏家众人刚松一口气之际——
异变,再次降临!
盆地中央,那原本因圣兽消失而陷入茫然和暴怒的万千妖兽,突然齐齐一滞!
它们不再理会周围那些可恶的人类修士,而是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猩红或幽绿的兽瞳中,暴戾之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源自血脉本能的敬畏与……恐惧?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那密密麻麻、之前还悍不畏死冲击防线的兽潮,如同潮水般,开始井然有序地后退。它们低伏着身躯,发出顺从的呜咽,迅速没入四周的石林、沙地之中,不过短短十数息的时间,之前还喧嚣震天、杀声四起的盆地,竟然变得一片死寂!
除了满地狼藉的战斗痕迹和尚未干涸的血迹,以及那些同样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人类修士,再也看不到一头妖兽的影子!
“这……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