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破云层,路明已立于队首。他未披甲,也未戴冠,只将青冥刃负在身后,左手缠着布条,指节微微泛白。昨夜鼓声落处,今晨脚步起时,匠作区的喧嚣被远远甩在身后,山风卷着碎石掠过脚边,队伍沿着北岭断谷的旧道缓缓推进。
行不过三十里,地势骤变。原本平稳传导的地脉鼓音,在铜铃中开始跳动无序。起初只是轻微震颤,像是远处雷声滚过岩层,随后节奏越来越乱,铃舌撞击内壁的频率竟与人体心跳渐趋同步。几名随行者额角渗汗,步伐微晃。
路明抬手止步。
他蹲下身,右手三指贴地,闭目凝神。片刻后,抽出青冥刃,刀尖轻点岩面,顺着地纹划出一道细线。蓝光自刃身浮起,沿地面蔓延数尺,忽而扭曲成环,又猛地向侧方拉长,最终指向一片被灰雾笼罩的山谷。
那山谷不在原定路线之上,地图上亦无标记。
“绕过去。”一人低声提议,“我们任务明确,不必涉险。”
路明不答,起身望向雾中。雾气浓而不散,边缘泛着淡青色微光,仿佛有东西在深处缓慢呼吸。他从怀中取出地脉图卷,展开一角,指尖抚过其中一段断裂的弧线。这纹路他曾在《织脉纪事》中见过——非自然形成,而是人为封印留下的余痕。
“三十年前,洪荒大劫之后,隐渊秘境消失。”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那时地脉断裂七处,皆因外力强行镇压所致。如今此处波动虽乱,却不溃散,反有回流之势。不是灾,是封印松了。”
有人皱眉:“可若真是秘境,为何从未听前辈提起?”
“因为它不该存在。”路明收起图卷,“能被抹去记载的秘境,要么是禁忌,要么是遗失的钥匙。而现在,它自己露出了缝隙。”
他转身看向众人:“你们可以留下,等我消息。”
无人应声退后。
路明点头,率先朝雾谷走去。
越近,空气越沉。雾墙表面浮动着细微符文,似曾相识却又残缺不全,像是被人刻意刮去又试图复原。一名随行者伸手欲触,指尖尚未碰到,整个人猛然一僵,双目失焦,手中兵刃竟横扫向身旁同伴。
路明一步跨出,左手疾探,扣住那人手腕。同时右肩微沉,青冥刃出鞘半寸,刀气贴地扫出,在雾前划出一道浅痕。蓝光自裂隙涌出,化作一圈波纹扩散开来,众人脑中嗡鸣顿消。
“神识干扰。”他低声道,“别用眼看,用脚听。”
说罢,他解下腰间铜铃,置于掌心,轻轻一摇。铃声清脆,落入雾中却变得绵长悠远,像是穿过了层层叠叠的空间褶皱。他闭眼细辨,待第三声余韵将尽,忽然抬手,以布条渗血的掌心按上雾墙。
血迹接触瞬间,雾面剧烈波动,如同水面被投入石子。他咬牙忍痛,另一只手在空中连划七道,每一道都精准落在铃声回落的节点上。最后一划落下,口中吐出三个短促音节,古老而晦涩。
雾墙从中裂开一道窄缝。
众人屏息,依次穿过。最后一名队员踏入的刹那,身后雾气无声合拢,原地再无入口痕迹。
眼前是一片死寂林地。古木参天,树皮漆黑如炭,枝干扭曲成挣扎姿态,却无一片叶子。地面铺满细沙,踩上去毫无声响。抬头不见天光,唯有穹顶漂浮着无数破碎符文,像星辰般缓缓旋转,又似某种阵法残留的印记。
路明走在最前,脚步极稳。青冥刃始终半出鞘,刃身蓝脉随地势起伏明灭不定。他不时停下,以刀尖轻点沙地,观察能量流向。每一次探测,眉头便皱紧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