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刚过,通明观地底的银丝渗入庙基深处,灵光舆图上那团青灰雾气随之轻轻一颤。路明指尖仍悬在半空,未收回,也未再触碰。他闭了眼,三缕神识如细线般延伸而出,分别接入黄风岭、黑河、通明观三地监察阵眼。数据流无声涌入识海,共振频率稳定,但波峰间隔缩短了半息。
这不是预热,是加速。
他睁眼,落座案前,取出一方素面玉板,以指为笔,划出四道横线。第一道标“天庭”,其下波动平缓,近半月来巡天司调度次数减少三成,昆仑墟传令延迟明显;第二道写“佛门”,曲线陡升,沿途小国供奉金身数量翻倍,诵经声频已覆盖七成西行要道;第三道是“截教”,起伏有度,功绩榜上排名靠前,可真正录入宗门名下的不足六成;最后一道空白,只在末端点了一墨。
玉板映出微光,与灵光舆图交叠投影,显出一片热力图景:西域至灵山一线赤红如灼,佛门势力如藤蔓攀附路线蔓延;中土各派或退或隐,唯有几处孤点尚存亮色;而截教所占之地,多呈淡黄,看似广布,实则根基不稳。
路明盯着那片黄色区域,目光移向南荒支脉的记录副本。昨夜上报的一起斩妖案,原本由截教弟子独立完成,今日清晨备案却显示归于某护法金身麾下,理由是“协同镇压”。他调出云梦泽的备份信道日志,同样发现两起类似案例。七处异常,全部集中在过去十日内,手法一致——先由地方神官初审记功,再经佛门巡查员复核更名,流程合规,无从追责。
这不是误录,是系统性转移。
他收回玉板,召来执事。“去把《西行功绩实录》的草稿取来。”
执事迟疑:“还在整理,证据玉简尚未封存。”
“现在就拿。”
片刻后,厚厚一卷玉册呈上。路明翻至中间一页,指腹抚过一行刻痕:“黄风岭除魔阵,耗时三日,破禁十七重,主导者:截教外门弟子陆沉。”旁边标注着三方见证名录,其中两名来自中小门派,早已签押认可。他又翻到另一页:“黑河渡口护经战,截教主力断后,伤亡三人,功绩归属:巡天金甲卫代录。”
他合上玉册,声音不高:“抄三份,用密符封印,送玄冥阁最底层冰库,钥匙由你亲自保管。”
“若有人问起?”
“就说是我私撰的修行札记。”
执事退下后,殿内重归寂静。路明取出一支无名笔,在空白符纸上缓缓书写。信不长,措辞平淡,只言近日推演天地气机,见西行将尽,忽生一问:量劫落幕之后,气运重定,旧规是否仍适用?末尾署名不写截教,仅落一个“修道之人”的闲号。
写完后,他并未立刻封信,而是凝视良久,才将其折好,放入一只青瓷短匣。这匣子不起眼,却是早年一位老者所赠,内藏隐踪纹路,可避寻常探查。他唤来一名游方弟子,命其明日启程前往昆仑墟外围,途中寻一清净茶肆歇脚,将匣子“遗忘”在角落木凳下。
“不必回头,也不准追踪。”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