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远行(1 / 2)

暮色四合,炊烟袅袅。风雷驿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宁静。倒塌的屋墙正在重建,焦黑的土地翻出了新泥,街坊邻居见面时,眼中虽还残留着惊悸,却也多了几分相濡以沫的暖意。生活,如同镇口那棵被雷火燎过却依旧顽强吐绿的老槐树,正在废墟上悄然复苏。

学堂后院,李清河将最后一块修补好的青砖稳稳砌上墙头,用瓦刀轻轻抹平缝隙。他直起身,擦了擦额角的细汗,望着修缮一新的院墙,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踏实。这面墙,是他用这几个月体悟的“理气”之法,结合泥瓦匠的手艺,一砖一瓦亲手垒起来的。墙缝严丝合缝,气息流转通畅,虽不如从前古老,却自有一股新生的坚韧。

“手艺越发好了。”董先生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看着平整的墙面,眼中满是欣慰,“这墙,比地震前还要结实几分。”

李清河转过身,恭敬道:“先生过奖了。不过是熟能生巧。”

董先生摇摇头,目光深邃地看着他:“不只是巧。清河,你身上有种东西,不一样了。”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镇上渐渐安稳了,你也……该走了吧?”

李清河沉默了片刻,没有否认。他抬头望向西边天际那抹绚烂的晚霞,霞光将他的侧脸勾勒出一圈柔和的金边。“先生,风雷驿是我的根,但我的路,不在这里了。”

那晚斗笠客的通天手段,巡天司执事的敬畏目光,还有地脉深处那令人战栗的古老意志……这一切都像在他面前打开了一扇通往广阔世界的大门。他知道,自己这“凡尘脉”的修行,绝不能困守于一隅。他需要去看更多的山水,经历更多的人情,体悟更深的道理。停留在安逸中,他的道,也就止步于此了。

董先生长长叹了口气,既有不舍,也有释然:“老夫早就知道,这小小的风雷驿,留不住你。雏鹰终要离巢,潜龙岂困浅滩?你那本《养身诀》,还有你这份心性,注定不凡。”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洗得发白的旧布袋,递给李清河,“这里面是老夫这些年攒下的一些盘缠,还有一封写给青霖城百川书院故交的信。你此去前路茫茫,有个落脚处总是好的。”

李清河接过布袋,入手沉甸甸的,不仅是银钱的分量,更是先生如山的情谊。他鼻子一酸,深深一揖到地:“先生教诲之恩,清河永世不忘!”

“起来吧,孩子。”董先生扶起他,眼中亦有泪光闪烁,“记住,无论走到哪里,行得正,坐得端,但求问心无愧。学堂的门,永远为你开着。”

师徒二人相顾无言,唯有晚风拂过庭院,带来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是夜,月明星稀。李清河没有惊动任何人,只背了一个简单的行囊,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董先生给的盘缠和信函、那枚巡天司的黑色令牌,以及那本陪伴他无数日夜、书页早已翻毛了边的《养身诀》残卷。

他最后看了一眼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小屋,摸了摸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然后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

他没有选择从镇口大道离开,而是沿着熟悉的小径,来到了镇外的老槐树下。月光如水,洒在虬结的树干上,仿佛为这位沉默的守护者披上了一层银纱。

李清河在树下盘膝坐下,并非修炼,只是静静地坐着,将心神与这片土地做最后的告别。他“听”到脚下大地沉稳的呼吸,“感”到风中带来的草木生长的喜悦,“看”到远处小镇零星灯火里透出的安宁。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无比眷恋。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沙哑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磨磨蹭蹭的,还以为你小子改变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