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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星陨黄河(1 / 1)

祖逖病倒的消息,如同一声沉闷的丧钟,在北伐军大营中骤然敲响,迅速传遍每一个角落。原本就因为朝廷掣肘而显得压抑的军营,此刻更添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与恐慌。军中的医官们轮番诊治,最终皆摇头叹息,束手无策。

他们私下里对焦急的将领们坦言,将军此乃“忧劳成疾,五内郁结”,非寻常药石所能医治,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可那能治愈他的“心药”——来自建康朝廷的信任与毫无保留的支持,却比镜花水月还要遥不可及。

李寻与杨敏闻讯,立刻赶到了中军大帐。帐内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昔日那位立于船头,击楫中流,发出“不清中原而复济者,有如大江!”豪言壮语的英武汉子;那位在点将台上,慷慨陈词,引动万千气运汇聚的北伐主帅,此刻正气息奄奄地躺在一张简陋的军榻上。

他面色蜡黄,双颊深深地凹陷下去,嘴唇干裂起皮,唯有那双半阖的眼睛,在偶尔睁开时,依旧燃烧着不甘与憾恨的火焰,证明着他顽强的意志尚未被病魔完全吞噬。

“玄明先生……素心姑娘……”察觉到有人靠近,祖逖艰难地转过头,浑浊的眼神聚焦了片刻,认出了二人。他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这个平日里轻而易举的动作,此刻却耗尽了他残存的气力,引发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将军万万不可动气,保重身体要紧。”杨敏快步上前,轻轻按住他单薄得令人心酸的肩膀,指尖顺势搭在其腕脉上。她的眉头立刻紧紧蹙起,在她的阴阳眼感知中,祖逖体内那原本如同熊熊火炬般的生命之火,此刻已摇曳不定,仿佛风中残烛,更有一股沉重如铅、充满了愤懑与失望的“郁气”盘踞在其心脉要害,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吞噬着他的生机。

李寻沉默地站在榻前,心中五味杂陈。他能“看”到,祖逖身上那原本作为全军气运核心的、坚韧而明亮的“志气”,此刻已黯淡到了极点,只剩下微弱的火星在顽强的闪烁,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这不仅仅是肉身的衰败,更是信念之火在现实寒冰下的濒死挣扎。

“寻……寻或可一试,望能暂缓将军之苦。”李寻沉声道。他不再犹豫,上前一步,在榻边坐下,示意杨敏扶稳祖逖。随即,他屏息凝神,全力运转《太初演化诀》,将一缕精纯、平和、蕴含着先天生机的混元内力,小心翼翼地自祖逖背心大穴渡入其体内。这股力量并非为了强行祛除病灶——那郁结之气已与他的心神融为一体,难以分割——而是为了滋养其近乎枯竭的心神本源,如同给即将燃尽的灯盏添上最后几滴灯油,试图让那代表着他意志与理想的“志气”之火,能多燃烧片刻。

精纯的内力缓缓流淌,祖逖原本急促而微弱的呼吸,似乎略微平稳了一些,蜡黄的脸色也回光返照般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红润。他紧闭的双眼再次睁开,眼神竟清亮了几分,仿佛挣脱了沉重的束缚。他猛地伸出枯瘦的手,紧紧抓住李寻的手腕,手指因用力而剧烈颤抖,手背上青筋虬结。

“恨……恨啊!”他嘶哑的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恨不能……亲率我大汉儿郎……驱逐胡虏……光复……光复我中原故土!眼见……民心可用,义士景从……气运……气运亦曾渐聚……奈何……奈何朝廷……自毁长城!自断臂膀啊!”

他激动地喘息着,目光越过李寻的肩膀,死死盯着帐顶,仿佛要穿透那层厚厚的毡布,望穿这令人窒息的营帐,再次看到他魂牵梦萦的北国山河,看到那奔流不息的母亲河。两行混浊的泪水,终于从他深陷的眼窝中滑落,浸湿了斑白的鬓角。

“黄河……黄河之水……何时……何时才能再……清澈……再现……华夏衣冠……”

那充满了无尽眷恋与终极憾恨的话语,如同断弦的哀鸣,戛然而止。他紧握着李寻的手,力道渐渐松懈,最终无力地垂落。头颅偏向一侧,那双曾燃烧着熊熊斗志与不甘火焰的眼睛,依旧圆睁着,定定地“望”着北方,仿佛至死也要看着那片未能收复的故土。

帐外,不知何时已然乌云密布,凛冽的北风呼啸着卷过营寨,吹得旌旗猎猎作响,旗帜上那个巨大的“晋”字,在风中无力地翻卷。风中隐约夹杂着远方黄河奔流不息的呜咽声,低沉而悲怆,如万民同泣,如天地共哀。

“将军——!”

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悲呼,帐内外,闻讯赶来的张平、董昭、卫策、赵魁等一众将领,以及祖逖的亲兵卫队,齐刷刷地跪倒一片。这些沙场喋血、断臂折骨都不曾皱眉的铁汉,此刻却如同失去了主心骨的孩子,压抑不住的痛哭声瞬间冲破了营帐,汇成一片悲恸的海洋,与帐外的风声、黄河的呜咽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英雄末路的挽歌。

李寻缓缓地收回了抵在祖逖背心的手,默默地站起身。他站在原地,仿佛一尊石雕,感受着那在祖逖气息断绝的瞬间,发生于无形层面的剧变——军中那股原本就已支离破碎、黯淡无光的淡金色气运,在核心彻底湮灭的刹那,发出了一声只有他这类身具异禀之人才能感知到的、源自灵魂层面的哀鸣。随即,那残存的气运结构彻底崩解,如同被巨石砸中的琉璃,寸寸碎裂,化作无数星星点点的茫然、悲愤、绝望与失落的情感碎片,重新回归到每一个个体士兵的心中,再也无法凝聚。

个人的信念与勇武,修道者的术法与内力,在这沉沦的时代悲剧与冷酷的内部倾轧面前,竟是如此的苍白无力,不堪一击。祖逖之死,不仅仅是一位擎天名将的陨落,一个北伐希望的破灭,更象征着李寻内心深处,那个试图“扶保晋室”、借助正统王朝力量以凝聚气运、进而清除天下魔患的思路,遭到了现实最无情、最彻底的打击,近乎完全破产。

他默默地走出弥漫着悲伤与绝望的营帐,任凭冰冷的寒风吹拂着他的道袍与发丝。他抬起头,望向阴霾低垂、仿佛也要为之垂泪的天空,又低下头,凝视着远方那在灰暗天光下依旧滚滚东去、浑浊不堪的黄河水。

浪涛翻涌,奔流不息,带走了英雄末路的遗憾,也带走了短暂汇聚又迅速消散的人道气运。李寻的心中,充满了无边的空茫与沉重,一种前路漫漫、不知方向的迷失感,如同眼前的黄河浊浪,将他紧紧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