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逖的军营,驻扎在淮水南岸一片相对平坦的河滩地上。与其说是军营,不如说是一个规模稍大的难民聚集点。营寨简陋,栅栏歪斜,帐篷破旧,士兵们衣甲不全,面有菜色,但眼神中却大多燃烧着一簇与那些麻木流民不同的火焰——那是被祖逖“中流击楫”的誓言点燃的,名为“希望”与“复仇”的火焰。
北伐初兴,百废待兴。粮草短缺,兵甲不利,更要命的是,士气虽昂,却缺乏实战的磨砺与足以打开局面的胜利。祖逖每日忙于整训军卒,联络江北坞堡豪强,眉头鲜有舒展之时。
李寻与杨敏并未以真实身份和盘托出皇都惊变的内情,只自称是南下游历的方士与医者,道号“玄明”与“素心”,听闻将军壮志,特来投效,愿尽绵薄之力。祖逖正值用人之际,见二人气度不凡(李寻已刻意收敛了大部分气息,但仍显沉稳;杨敏则清丽脱俗,手持罗盘,颇有仙气),尤其是杨敏自称通晓医术,正是军中急需,便欣然接纳,奉为上宾,但并不委以具体军职,只让二人随军行动。
北伐的第一块绊脚石,很快便出现了——黑石坞。
此坞堡位于淮水以北百里处,扼守通往中原腹地的一条要道。堡墙依托黑褐色山岩修建,高大坚固,易守难攻。守将名叫黑齿狼,本是此地一股悍匪头目,后投靠了北方的胡人政权,性情残暴,武艺高强。更令人不安的是,据前线斥候回报,这黑齿狼近来似乎愈发狂躁,力大无穷,双眼在夜间会泛起红光,其麾下亲兵也个个悍不畏死,状若疯魔。
祖逖派兵试探性攻击了几次,皆损兵折将,无功而返。强攻,代价太大,初建的北伐军承受不起;绕道,则粮道暴露,后患无穷。黑石坞,成了横在北伐路上的一根毒刺。
军帐内,油灯摇曳。祖逖对着粗糙的地图,眉头紧锁。诸将议论纷纷,却拿不出什么好办法。
“将军,”李寻(玄明)适时开口,声音平静,“贫道观那黑石坞,煞气冲天,守将恐非常人,或已遭邪祟侵染。强攻非智,不若让贫道今夜前往一探,或可寻得破敌之机。”
祖逖看向李寻,目光中带着审视与一丝疑虑。他虽觉此道人神秘,但单枪匹马夜探龙潭虎穴,未免太过托大。“玄明先生,那黑齿狼凶悍异常,堡内戒备森严,你孤身前往,太过危险。”
杨敏(素心)在一旁轻声道:“将军放心,我师兄自有手段。即便事不可为,脱身应当无碍。若能寻得契机,或可免去将士们一场血战。”
见二人如此坚持,且眼下确实无更好良策,祖逖沉吟片刻,终是点了点头:“既如此,便有劳先生。万事小心,若事不可为,速速退回!”
是夜,月黑风高,正是潜行匿迹的好时机。
李寻并未穿戴甲胄,依旧是一身青布道袍,身形融入浓稠的夜色,如同鬼魅般向着远处的黑石坞掠去。他并未从正面接近,而是绕到坞堡背靠的陡峭山崖之下。对于寻常兵卒而言,这几乎是天堑,但对于身负混元内力、轻功已臻化境的李寻来说,不过是稍费些气力。
他如同壁虎游墙,悄无声息地攀上崖壁,避开几处简陋的哨岗,轻而易举地翻入了高大的堡墙之内。
双脚刚落地的瞬间,一股阴冷、污秽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堡内的魔气,比在外围感应到的要浓郁数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巡逻的堡兵眼神呆滞,动作却透着一股不自然的僵硬,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着。他们的气息中,也混杂着淡淡的黑气。
李寻收敛全部气息,乾坤眼在黑暗中泛着微不可察的清光,洞察着堡内的能量流动。魔气的源头,清晰地指向堡寨中央那座最为高大的石砌厅堂。
他避开巡逻队,如同阴影般在建筑物的缝隙间穿梭,很快便潜到了厅堂之外。透过窗户的缝隙,可以看到厅内灯火通明,一个身材异常魁梧、肤色黝黑、满面虬髯的巨汉,正踞坐在一张铺着虎皮的座椅上,大口撕咬着一条烤熟的羊腿。他双目赤红,如同燃烧的炭火,周身缠绕着肉眼可见的、如同黑色触手般蠕动的浓郁魔气!正是守将黑齿狼!
而在厅堂角落,还堆放着几具残缺不全的人类尸骨,看服饰,竟是晋军斥候!浓郁的血腥味与魔气正是从此处散发出来。
“果然已彻底魔化……”李寻眼神一冷。这黑齿狼已非人类,而是一头被魔气支配、只知道杀戮与吞噬的怪物。
他不再隐匿身形,轻轻推开厅门,踏步而入。
“谁?!”黑齿狼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目锁定李寻,口中发出如同野兽般的低吼。他丢开羊腿,庞大的身躯猛地站起,带起一股腥风。魔气如同活物般向他汇聚,让他的身形似乎又膨胀了一圈。
“取你性命之人。”李寻声音平淡,体内混元内力却已悄然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