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伯特教授在沙龙上的试探,如同石沉大海,并未激起他预想中的波澜。沈聿怀依旧每日出现在研究所,神情冷峻,步履从容,处理工作的效率甚至比以往更高。他提交了一份关于“创伤后感知障碍干预新探”的详细研究计划,逻辑严密,数据充分,完全符合最严格的学术规范,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这份计划像一面坚实的盾牌,无声地宣告着他的专业与无可指摘。
然而,兰伯特并未就此罢休。几天后,一封匿名邮件悄然出现在了研究所几位核心管理层的邮箱里。邮件没有明确指控,只是含糊地提及“关注到沈聿怀博士与其研究项目中的某位女性参与者关系非同寻常”,并附上了几张角度刁钻的照片——咖啡馆外,沈聿怀与温念初并肩而行,距离稍近;公寓楼下,沈聿怀为她拉开车门,侧脸在光影下显得有些模糊的柔和。
照片拍摄得很有技巧,刻意突出了两人之间那种超越普通医患的熟稔与……难以言喻的亲近感。
这封邮件像一颗毒种,被悄无声息地埋下。
最先察觉到异样的是霍夫曼教授。他收到邮件后,眉头紧锁,第一时间联系了沈聿怀。
“沈,我相信你的专业操守,”霍夫曼在电话里语气凝重,“但有些人显然不想让我们的研究顺利进行。这些照片虽然不能证明什么,但流言蜚语足以伤人。”
沈聿怀听着电话,面色沉静如水,只有搭在办公桌边缘、微微泛白的指节泄露了他内心的冷意。“我知道了,谢谢您,霍夫曼教授。”他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我会处理。”
挂断电话,他坐在办公室里,久久未动。窗外是苏黎世阴沉的天空,一如他此刻的心境。他并不意外兰伯特的手段,只是没想到对方会如此迫不及待,且手段如此卑劣。
他打开电脑,调出他与温念初签署的、经过律师公证的《双向脱敏练习协议》扫描件,以及温念初详细记录每次练习时间、内容、自身感受(经她同意用于研究)的日志片段(隐去私人情感部分)。同时,他整理了一份关于温念初在参与霍夫曼教授项目后,各项心理评估指标显着改善的对比数据报告。
这些,是他准备的反击材料,理性、客观,基于事实与协议。
然而,当他目光再次掠过那些被偷拍的照片时,心头却泛起一丝陌生的滞涩。照片里,温念初仰头看着他说话时,眼睛是亮晶晶的;他为她拉开车门时,姿态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下意识的保护欲。
这些瞬间,被镜头定格,成了别人攻击他的武器,却也……无比真实地反映了他内心正在发生的变化。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理性告诉他,拿出协议和数据,足以澄清大部分质疑。但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仅仅如此,或许还不够。兰伯特要的,是搅浑水,是制造猜疑。他需要更巧妙的方式。
傍晚回到公寓,沈聿怀的神色比平日更显冷峻。温念初正在客厅整理她为即将到来的一个小型摄影展准备的样片,看到他,立刻察觉到他周身笼罩的低气压。
“怎么了?”她放下手中的照片,关切地走上前,“研究所的事不顺利?”
沈聿怀看着她清澈眼眸中毫不掩饰的担忧,那些冰冷的、充满算计的念头忽然变得有些令人疲惫。他不想将那些龌龊的手段带到这片日益温暖的空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