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苏黎世公寓的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将室内染上一片暖融。风暴的惊悸似乎已被抚平,但某些细微的变化,却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圈圈无形的涟漪。
沈聿怀起得很早,依旧穿着熨帖的衬衫,坐在餐桌旁阅读电子期刊。只是他的左臂动作明显有些滞涩,端起咖啡杯时,会几不可查地微微停顿。
温念初走出卧室时,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他那只手臂上。淤青应该还在,不知道诊所处理得是否彻底。她不动声色地走进厨房,准备早餐,将烤好的吐司和煎蛋端上桌时,状似随意地提起:
“沈医生,你手臂的伤……今天需要换药吗?如果需要协助,我可以……”她顿了顿,找到一个符合身份的措辞,“……帮你打开药瓶或者递送物品。”
她将自己定位在“助手”的角色,将可能的接触降到最低。
沈聿怀翻动电子期刊页面的手指停住。他抬起头,阳光在他镜片上反射出微光,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沉默了几秒,他才开口,声音是一贯的平稳:“嗯,早餐后需要更换一次敷料。如果你方便,可以协助我进行一些无菌操作前的准备工作。”
他接受了她的帮助,但将其严格限定在“准备工作”范畴,避开了任何可能涉及直接接触伤口的部分。这是一种谨慎的、维持在安全线内的妥协。
早餐后,沈聿怀从房间拿出了诊所配给的药箱,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他坐在沙发上,挽起了左臂的衬衫袖子。
深紫色的淤血和白色的纱布暴露在晨光下,显得有几分刺目。
温念初深吸一口气,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打开药箱。她按照他的指令,先用免洗消毒液仔细清洁自己的双手,然后小心翼翼地用无菌镊子夹取碘伏棉球,递给他。
整个过程,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视线牢牢锁定在镊子和棉球上,避免与他的伤口或他的目光有任何不必要的接触。她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手上的视线,沉静而审慎,带着评估的意味。
沈聿怀接过棉球,自行擦拭伤口周围。他的动作熟练却僵硬,每一次擦拭都伴随着肌肉下意识的紧绷。空气中弥漫着碘伏微涩的气味和一种无声的张力。
“新的敷料。”温念初再次用镊子夹起一块方形纱布,递过去。
就在他伸手来接的瞬间,她的指尖因为过于专注而微微前伸,他的指尖也因为动作牵动伤口而几不可查地一颤。
两人的指尖,在冰凉的镊子和纱布之间,发生了极其短暂、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轻触。
像一道微弱的电流。
温念初的手猛地一缩,镊子差点脱手。沈聿怀接住敷料的动作也瞬间凝固。
空气仿佛凝滞了。
预想中的、沈聿怀可能会出现的强烈排斥反应并没有立刻发生。他只是僵在那里,目光落在自己刚刚与她轻触过的指尖,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像是在分析一个异常数据。
温念初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出喉咙。她立刻道歉,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对不起,沈医生,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