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李傕郭汜长剑出鞘,寒光直逼城楼上的刘协。
“踏平洛阳,为太师复仇!”
十万铁骑的怒吼震得刘协踉跄后退,面如土色。少年天子失魂般嗫嚅:“明明应允过交出刘玄便退兵......”
左右忠臣尽露悲怆,此刻方悟其中机关——西凉军早算准无论刘玄生死,只要逼走这护城柱石,洛阳便成无主孤城。
消息如同野火掠过街巷,传令兵将城楼变故说与百姓知晓。闻得西凉军仍要攻城,市井哗然,万千庶民怒发冲冠。
“昏君卖臣求生,反误满城性命!”
“德不配位,何以为君!”
百姓怒吼声穿云裂石,竟传至城外军阵。李傕抚掌大笑:“贾文和这连环毒计,先诛民心再夺城池,刘协小儿再也坐不稳龙椅了。”
郭汜捻须沉吟:“贾诩此人心思诡谲...但此刻城中无刘玄坐镇,守军半数为其旧部。”突然目露凶光:“不如趁乱破城?”
“若中埋伏......”
“只要攻下洛阳,任他百般算计皆成泡影!”
想到破城后的金山玉帛,李傕喉头滚动,眼底腾起贪婪火光:“传令!全军攻城!”
军令初颁,李傕郭汜便引兵后撤,西凉军阵前盾甲兵稳步推进,数千**手紧随其后形成压制。
两翼步卒如潮水般涌出,以战斗编队疾驰奔向护城河,手持长木板准备架设浮桥。
城楼一侧,贾诩冷眼旁观李傕郭汜的攻城部署,眼角微挑,眼底掠过几丝讥诮。
雒阳城头的刘协被震天杀声逼得面如土色,手足无措地在箭垛间颤抖。
\"众位卿家!此刻谁能解我雒阳之困?朕的江山就要倾覆了......\"
\"若能解此危局,朕必赐他位列三公之上!快给朕出谋划策啊!你们这些受汉室俸禄的庸臣!\"
满朝文武皆垂首屏息,心下暗讽天子昏聩。汉室俸禄?
自董卓把持朝政以来,所谓俸禄早被克扣殆尽。
这两载若非诸位大臣家底丰厚,只怕史书上就要添几笔\"饿殍朝臣\"的记载。
更何况陛下竟将刘玄献出,如今民心离散,敌强我弱。
即便临时募兵,怕也无人愿为陛下抵挡城外虎狼之师。
此刻问计于臣等?刘玄早言李傕郭汜乃董卓帐下豺狼。
陛下既下诏激怒二将,反倒诘问臣等对策。当初颁布圣旨时,可曾与群臣商议?
正待众臣缄默之际,西凉弓手已进入射程。
霎时间箭雨倾泻,城楼顿时沦为修罗场。
数名大臣中箭倒地,哀嚎声响彻雔堞。刘协慌忙匍匐爬向阶梯,身后群臣争相效仿。
唯见王允与寥寥数位老臣,借着城垛掩护向阶梯撤退。
贾诩早料定李傕郭汜不会依计行事。
城堞间黑羽卫解除禁令,六千精锐沿城墙次第现身。
箭矢精准射向正在冲锋架桥的西凉步卒,就连藏身巨盾阵后的弓手亦难逃死劫。
西凉军冲锋的呐喊转瞬化作凄厉哀鸣。黑羽卫箭不虚发,每支羽箭必取性命。
六千张强弓每轮齐射,城下便有数千亡魂横陈。
西凉军中不乏箭术精湛的士卒,但射向黑羽卫的箭矢大多被那身漆黑铠甲弹开。
除非命中面门、颈项或手掌,这些黑甲战士几乎刀枪不入。
李傕与郭汜眼睁睁看着冲锋的士卒在洛阳城门前层层堆积,尸骸成山,心中渐生寒意——对方的弓箭手竟如此强悍,这些黑衣精兵更是前所未见。
刘玄的部众不该是红甲披身吗?
如今莫说攀上高耸的洛阳城墙,就连护城河都难以逾越。
李傕面色铁青:\"刘玄早有防备,此番是我等冒进了。\"
他当即下令暂撤,试探若只作佯攻,城上守军是否会停止那致命的精准射击。否则尸首堆积如山,反倒阻碍步兵行进。
眼见西凉军死伤惨重,而城上黑甲弓箭手毫发无损,郭汜立即命巨盾兵与弓箭手后撤,按贾诩先前谋划改换缓攻之策。
果然,城头黑羽卫仅余半数继续漫射,西凉军得以趁势冲至护城河畔,架起云梯充当临时桥梁,蜷缩于城门之下佯装敲击,却未敢攀爬。
但凡有人试图铺设木板桥梁,必遭黑羽卫点杀。
此情此景令李傕郭汜倍感屈辱——原以为刘玄兵力空虚才提议结盟,如今看来,即便对方拒盟,己方亦难撼洛阳分毫。
纵使断其粮道或可逼守军出城,但以叛军身份久困帝都,无异自取**。
眼下唯一生机,唯赖贾诩之计策动内应开城,方可保权势无虞。
洛阳城内,汉献帝刘协与一众畏缩官员终于战战兢兢挪下城楼。
街道两侧的百姓非但未行跪拜之礼,反将**与唾沫掷向御驾。那些扭曲的面容竟比城外西凉铁骑更令少年天子胆寒,他踉跄跌入马车时,蟒袍已沾满尘泥。
随驾众臣默然垂首——此刻若再**黎民,只怕未等敌寇破城,朱雀大街便要血流成河。唯有王允急调亲兵架起车辇,在一片烂菜叶与咒骂声中仓皇奔向宫阙。车轮每转动半圈,车壁便传来嘭嘭闷响,似有无数恶鬼在叩击这具明黄棺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