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启祥宫和承乾宫的冰冷恼怒截然不同,当敬事房太监那略显尖细的嗓音划破翠微居的宁静时,陈宝林感觉自己整颗心都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
她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接了旨,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眼底深处,却是一片算计得逞的火热。
直到敬事房的銮驾远去,她殿内的小宫女们还沉浸在一种不真实的狂喜之中,激动地围着她叽叽喳喳。
“恭喜主子!贺喜主子!”“主子真是好福气!这就得了圣恩了!”
陈宝林挥手让她们退下,独自一人走进内殿。她走到妆台前,看着铜镜中那张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运气?福气?
不,这不是运气,是她自己挣来的!
今天午后在御花园,她并非真的只是在赏桂。当她与李宝林、赵采女闲聊时,眼角的余光,分明瞥见了不远处假山后一闪而过的明黄色衣角。
那一瞬间,她的心跳几乎停止。她知道,那是皇上!
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她知道,以自己的容貌和家世,若是像旁人一样冲上去请安,皇上怕是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她必须用最特别的方式,将自己的“声音”,送进皇帝的耳朵里。
于是,便有了那番关于“飘香的桂花”的言论。
那是一场豪赌。赌的是皇上是否会驻足倾听,赌的是皇上是否会对自己这番别出心裁的“自荐”产生兴趣。
现在看来,她赌赢了!
她回想起当时李宝林和赵采女那一脸懵懂的样子,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轻蔑。那两个蠢货,还真以为自己是在跟她们谈论花草,却不知,她们不过是自己这场精心策划的“偶遇”中,最不起眼的背景板罢了。
“等着吧,”她对着镜中的自己,轻声而坚定地说道,“今日只是开始。我陈芳仪,绝不会一辈子只当一个任人踩踏的宝林!”
与此同时,陈宝林侍寝的消息,也传到了与她一同赏花的李宝林和赵采女的耳中。
两人最初的反应,是彻头彻尾的震惊,随即而来的,便是无法抑制的嫉妒。
“凭什么?”李宝林在自己冷清的宫室里,气得来回踱步,“我们三人当时明明在一处,为何皇上独独就瞧见了她?”
赵采女坐在一旁,怯生生地道:“或许……或许是陈姐姐那番话说得好,入了皇上的耳……”
“什么话说得好!”李宝林猛地停下脚步,一句话点醒了她自己,也点醒了赵采女,“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
她眼中满是恍然大悟后的愤怒与屈辱:“什么赏桂,什么桂花香,她根本就是故意的!她早就看到皇上了!”
赵采女闻言,也惊得捂住了嘴:“李姐姐,你的意思是……”
“没错!”李宝林咬牙切齿,“她把我们两个当傻子耍了!她故意拉着我们去御花园,就是为了让场面看起来更像巧合!她那番话,根本不是说给我们听的,是说给假山后面的皇上听的!好个陈芳仪,真是好深的心机!”
真相被揭开,两人心中只剩下被利用的愤怒和错失良机的懊悔。她们怎么就没发现假山后的那抹明黄色呢?她们怎么就没想到,还能用这种法子来争宠?
嫉妒的火焰,在两个同样不甘寂寞的年轻女子心中,熊熊燃烧起来。
永和宫内,林知夏正执着一卷棋谱,在灯下细细揣摩。
当王进将御花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禀报给她后,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在听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王进见主子没什么反应,忍不住又补充道:“主子,奴才听说,启祥宫那位为此发了好大的脾气呢。”
林知夏的目光依旧落在棋盘上,头也未抬:“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