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医护守护(1 / 2)

第二百二十五章医护守护与首长关怀

监护仪规律的“嘀嗒”声,如同命运齿轮在这方寸之地间冷酷转动着的唯一刻度。宋墨涵维持着被顾锦城倚靠的姿势,已经过去了近四个小时。颈窝处传来的呼吸依旧灼热,像一块烙铁,不仅烫在她的皮肤上,更深深刻印在她的心上,烙印下这份全然的、毫无防备的依赖。她不敢有大动作,哪怕左臂因长时间维持同一姿势而酸麻刺痛,她也只是极轻微地调整了一下重心,用右肩分担部分重量,确保他能靠得更安稳。她的指尖,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颤,一下下,极其轻柔地梳理着他被冷汗反复浸湿、已然板结的鬓发,试图抚平那紧锁眉宇间翻涌的惊涛骇浪。

“蝰蛇……b7……撤……快撤……”这个名字,连同破碎的词语,如同带着倒钩的毒刺,再次从顾锦城干裂的唇间迸出,那声音里蕴含的恨意与痛楚几乎凝成实质,让周遭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宋墨涵的心跟着狠狠一缩。周志强白天的话语言犹在耳,像冰冷的铅块坠在心头——b7区,叛逃,旧伤,反复撕裂的创口……这些词语在她脑海中拼接出一个模糊却无比狰狞的轮廓,而“蝰蛇”无疑是这轮廓中最尖锐、最致命的毒牙。她无法具体想象顾锦城曾在那片遥远的土地上经历过怎样的地狱,但此刻他身体滚烫的高热与梦魇中无休止的纠缠,无疑是过去与现在在他血肉之躯上交织施加的酷刑。她甚至能感觉到,在他偶尔剧烈的痉挛中,那绷紧的肌肉下隐藏着多少未曾愈合的伤痕。

后半夜,顾锦城的体温在强效抗生素的作用下,艰难地回落至37.8c,但脉搏依旧偏快,呼吸也时而急促,病情并未完全平稳。天快亮时,窗外泛起鱼肚白,他却再次陷入更深的躁动。这次不仅仅是呓语,身体也开始无意识地挣扎,输液的手臂猛地抬起,似乎想要挥开什么无形的桎梏,手背上的留置针眼见就要被扯脱!

“约束带。”陈静主任在快速检查后,当机立断,沉声对一旁的值班护士下达指令。使用保护性约束,是防止患者在无意识状态下拔掉维持生命的管线或造成自身二次伤害的必要且无奈的措施。

护士迅速取来柔软的约束带,正要上前。一直如同雕塑般静默守候的宋墨涵却突然动了,她上前一步,声音因长时间的疲惫而略显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陈主任,请等一下。”

陈静和护士都诧异地看向她。

宋墨涵没有解释,只是快步走到床边,在顾锦城那只没有输液、此刻正因为噩梦而剧烈痉挛、青筋暴起的手再次挥起前,轻轻地、却异常稳固地用自己的双手将它握住,然后完全包裹起来。她的手指纤细,却蕴含着不容小觑的力量,巧妙地按压住他掌心的某个穴位,这是她曾在中医古籍上看过有助于安神的方法。她抬起头,目光清亮而恳切,望向陈静:“让我来。我的触碰,比约束带更能让他安静。我研究过创伤后应激障碍患者的护理,物理约束有时会加剧他们的被困感和攻击性。我向您保证,会寸步不离,绝不会让他发生任何危险。”她的话语条理清晰,不仅出于情感,更基于专业判断。

陈静看着宋墨涵——这个平日里温婉沉静的年轻医生,此刻眼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光芒。她又看向病床上的顾锦城,奇异的是,就在宋墨涵握住他手的瞬间,他紧绷的肌肉似乎真的松弛了几分,挣扎的幅度也明显减小。沉吟片刻,陈静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墨涵,你辛苦点,必须密切观察,一刻不能松懈。一旦有失控迹象,我们必须立即采取标准措施。”这是她基于医学理性的让步,也是对宋墨涵某种无声的信任。

“我明白,谢谢主任。”宋墨涵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颤。

护士收起约束带,眼神里带着一丝动容和钦佩。她们在医院见惯了生死离别,人情冷暖,却也难得见到这样既充满智慧又饱含深情的守护。

于是,宋墨涵就这样,用自己的双手,成为了顾锦城最柔软却也最坚固的“约束”。当他因梦魇躁动时,她便收紧手掌,低声在他耳边重复着“安全了,我在这里”;当他短暂平静时,她便轻轻摩挲他粗糙的手背,用指尖描绘他掌心的纹路,传递着无言的陪伴与温度。她的存在,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悄然隔开了冰冷的医疗干预与他血火交织的过去,在这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空间里,为他艰难地辟出了一方短暂却真实的安全地带。

清晨的第一缕微光,终于挣脱了夜的束缚,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斑驳而温暖的光影。顾锦城仿佛穿越了漫长的黑暗隧道,从深沉的梦魇与高热的泥沼中艰难挣脱出来。意识回归的瞬间,是全身骨骼肌肉叫嚣的剧痛和喉咙火烧火燎的干渴。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起初是模糊的,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随即缓缓聚焦。首先闯入视野的,是伏在床边、握着他一只手,已然因极度疲惫而睡去的宋墨涵。她的侧脸压在交叠的手臂上,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额角,眼下是浓重得化不开的青黑,即使在不安的睡梦中,她的眉头也微微蹙着,仿佛连梦境都在分担着他的痛苦。

顾锦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与悸动交织蔓延。他动了动被握住的手指,清晰地感受到那包裹着自己的、微凉而柔软的触感,以及她指腹因长时间用力而留下的细微压痕。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汹涌地漫上心头——是劫后余生看到熟悉身影的安心,是意识到自己拖累她至此的深切愧疚,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将他溺毙的深沉动容。

他记得一些混乱的碎片。记得她温软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像锚一样定住他漂泊在痛苦之海的意识;记得她一遍遍不厌其烦地说着“我在”;记得她颈窝处令人安宁的微凉和清浅气息;记得这只始终紧握着他、不曾有片刻放开、给予他力量的手。

他这样一个习惯了在刀尖行走、独自舔舐伤口、背负所有秘密与伤痛的人,何曾想过,命运会安排这样一个人,用如此纯粹而坚韧的方式,不由分说地闯入他布满荆棘、硝烟未散的世界,在他最狼狈、最不堪、防御尽数瓦解的时候,给予他这样毫无保留、穿透一切阴霾的守护。

他的轻微动作惊醒了浅眠的宋墨涵。她几乎立刻就抬起头,眼神还带着初醒的朦胧与迷茫,却在接触到他已经恢复清明的目光时,瞬间亮了起来,如同夜空中骤然点亮的星辰,带着毫不掩饰的欣喜和浓得化不开的关切:“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伤口疼不疼?”她一边连声问着,一边自然地伸手,用手背去探他的额头。

体温似乎比夜里降了一些,但依旧有些低烧的余热。

“水……”顾锦城试图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喉咙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