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此举,一在夺镇,扫清山海关外围屏障。
二在牵制,甚至可以说是……围点打援,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让我们各自为战,无法相互支援,更无力驰援山海关主关。
吴有桂……恐怕正希望看到我们被逐一击破。”
他的话语点破了众人心中最大的隐忧——他们不仅要以十分之一的兵力对抗强敌,更可能从一开始,就被主关无情地抛弃了。
城下的北真军队开始缓慢向前推进,如同蓄势待发的狼群,压迫感随着距离的拉近而成倍增加。
万人队伍行动间带来的低沉轰鸣,混合着兵甲碰撞的铿锵之声,如同死神的脚步声,一声声敲打在磐石镇每一个守军的心头。
萧景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眼神锐利如刀。他知道,考验的时刻,提前到来了。
王奎望着城外密密麻麻的北真军阵,粗犷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
他猛地一拳砸在斑驳的城垛上,砖石碎屑簌簌落下。
“操、他娘的!吴有桂那狗杂种,是真要把咱们当柴火填进这炉灶里!”他声音嘶哑,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愤怒,却并非恐惧。
旁边一名脸上带疤的副将啐了一口,抹了把脸:“将军,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咱们磐石镇,没有孬种!袁帅的兵,可以战死,绝不可能跪着生!”
另一个年纪稍轻的队正,脸色虽然有些发白,手却死死按在刀柄上,眼神凶悍:“人死鸟朝天!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想让老子当无声无息烂在外头的炮灰?老子偏要崩掉他北真几颗门牙,让关内的老爷们听听响动!”
绝望的气氛在将领之中弥漫,却奇异地没有催生出任何退缩之意。
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兵,早已见惯了生死。他们清楚地知道,在被主将抛弃、兵力悬殊至此的情况下,生还的希望微乎其微。
但正因如此,一股惨烈至极的悍勇反而被激发出来。
王奎环视身边这些跟随他多年的兄弟,看着他们眼中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决绝,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刀,雪亮的刀锋指向城下如潮的敌军,声如雷霆,传遍城头:
“弟兄们!都听见了吧?北真的崽子们,仗着人多,想碾碎咱们!关里头那些穿锦袍的,把咱们当成了可以随手丢掉的破鞋!”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但是!老子今天就把话撂这儿!咱们磐石镇,就是他娘的最后一颗钉子!
就算死,也要钉死在这墙上!让北真人从咱们尸体上踏过去的时候,也得付出血的代价!让山海关那些龟孙子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边军脊梁!”
“人在镇在!”
“镇亡人亡!”
“杀——!”
震天的怒吼从城墙上爆发出来,瞬间压过了城外敌军的喧嚣。
那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此刻只有与敌偕亡的狰狞和坦然。
没有退路,便不再需要退路。
这一千余人,连同这座孤零零的军镇,已然抱定了必死的信念,准备用血肉之躯,在这苍凉边塞,书写最后一场悲壮。
至于另五个军镇的情况,他们心中也清楚,只怕……跟自己这边一样,最终的结局,只会是全军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