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刚刚换防下来的老兵，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关墙上走下，他们铠甲破旧，眼神却如同历经淬火的钢铁，麻木中蕴藏着惊人的坚韧。
其中一个断臂的老兵，空荡荡的袖管在风中飘荡，走过萧景马前时，抬头望了一眼关外，那眼神复杂得让萧景心头一颤——那是刻骨的仇恨，与深不见底的眷恋。
五万颗心脏在这座巨兽的躯体里搏动，用血肉之躯，硬生生将北真数十万铁骑的野心，挡在了这扇门外整整数十年。
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
这里，每一块砖石都浸透着血泪，每一寸土地都埋葬着忠骨。
它不仅是地理上的边界，更是一道用无数生命筑起的、横亘在文明与野蛮之间的叹息之壁。
山海关，就在眼前。
…………
沉重的关门在身后“轰”的一声合拢，仿佛把外面的世界彻底隔开。
门内，就是传说中的山海关，表面看着井然有序，底下却暗流涌动。
萧景他们刚进去没走多远，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盔甲碰撞的铿锵声。
抬头一看，好家伙，一队盔明甲亮的将领簇拥着一个人迎面走来。
为首的那个，身材魁梧，披着玄色铁甲和猩红战袍，正是先一步赶到的山海关守将吴有桂！
他脸上堆着假笑，远远就拱手喊道：“卢钦差一路辛苦！末将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声音洪亮，表面上恭敬，可那眼神冷冰冰的，半点诚意都没有。
他身后跟着十几个将领，个个气势彪悍，一看就是他带来的心腹。
卢正风端坐在马背上，压根没有下马的意思，只是微微点头回礼，语气平静却自带威严：“吴将军军务繁忙，本官岂敢劳烦。奉皇命督战山海关，往后还需将军多多配合。”
“那是自然，钦差代表陛下，末将岂敢不从命？”吴有桂笑容不变，话说得滴水不漏，“关内已经为钦差备好行辕，所有事务，末将稍后会向钦差详细禀报。”
这话听着客气，实际上就是在暗示：山海关的事还是我说了算，你卢正风就是个听汇报的！
萧景作为幕僚，安静地跟在卢正风身后。
吴有桂的目光扫过卢正风的随行人员，在萧景脸上连半秒钟都没停留，直接移开，好像根本不认识这个人，那封强征令也跟他没关系似的。
萧景心里一紧：这吴有桂果然是个老狐狸，城府太深了！
就在这表面和谐、暗地里剑拔弩张的气氛中，萧景注意到吴有桂身后站着一位年纪稍长、面容沉稳的将领。
他没像其他人那样刻意表现自己，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深邃，默默观察着卢正风和吴有桂的言语交锋。
这人就是山海关副帅袁和。
卢正风自然也看到了袁和，他转向对方，语气明显缓和了不少，带着几分敬重：“袁将军，别来无恙。当年京师一别，已经三年了，将军风采依旧。”
袁和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动作干脆利落，声音沉稳有力：“劳钦差挂念，末将一切安好。钦差远来辛苦。”
说话得体，既不显得太热情，也不失礼数。
卢正风微微点头，不再多说。有些话，现在这个场合不方便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