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秋阴得发沉，铅灰色的云压在朱雀大街的屋檐上，像一块浸了水的棉絮，连风都带着潮湿的冷意。
丞相府的书房里，宫程将一叠卷宗狠狠摔在案上，宣纸散落一地，其中一张还沾着他打翻的浓茶，褐色的污渍像极了他此刻的脸色。
“废物！都是废物！”他低吼着，指尖掐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昨夜派去暗杀陈墨的幽冥楼杀手，不仅没得手，反而被天机阁的人活捉，连带着供出了他暗中给闲王传递消息的证据——如今东宫的人虽没立刻动手，却像一张无形的网，把他困在了这方寸书房里。
老管家颤巍巍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是闲王党残余势力传来的：“公子，闲王的人说……太子和霍锦已经去了北疆，京城空虚，让我们尽快想办法劫狱救丞相，再制造混乱，引开禁军的注意力。”
“救？怎么救？”宫程冷笑，声音里满是绝望，“现在满城都是天机阁的暗哨，回春堂外全是替霍家请愿的百姓，我们只要敢动一下，立刻就会被抓！”他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看着街上巡逻的禁军——他们腰间的玄铁令牌在阴光下泛着冷光，比往日多了三倍人手，显然是萧夜爵临走前布下的防。
老管家犹豫片刻，低声道：“或许……我们可以联系黑煞门？他们擅长用毒和暗杀，说不定能趁乱……”
“黑煞门？”宫程的眼神动了动，随即又沉了下去，“顾昭宁走前把黑煞门的控制权拿走了，现在的黑煞门，只认她的令牌！我们去找他们，跟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书房里陷入死寂，只有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撞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极了他们此刻的命运——看似还能挣扎，实则早已被缠得喘不过气。
宫程捡起地上的卷宗，其中一页是父亲宫俊豪在天牢里写的信，字迹潦草，只有四个字：“速逃，勿管”。可他怎么逃？整个京城都在盯着丞相府，他早已骑虎难下。
而此刻的回春堂外，却是另一番景象。青石板路上挤满了百姓，老的拄着拐杖，小的被抱在怀里，手里捧着自家种的蔬菜、晒好的草药，甚至还有小孩捏的泥人——那是霍锦之前帮过的贫民窟孩子，捏的是她穿着白褂子行医的模样。
“霍小姐是好人啊！她给我们免费治病，还教我们种高产的土豆，怎么会有通敌的爹？”卖菜的王大娘抹着眼泪，把一篮子萝卜放在回春堂门口，“我就在这儿守着，谁要是敢来捣乱，我跟他拼命！”
“对！我们都在这儿守着！”百姓们齐声喊道，声音穿过阴沉的天空，竟带着几分震天的气势。
温大娘站在回春堂台阶上，手里拿着姜清鸢临走前留下的药方，眼眶红红的却语气坚定：“大家放心，霍锦小姐说了，回春堂会一直开着，不管京城多乱，我们都给大家治病！”
人群里，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人悄悄交换了眼神——是天机阁的外围眼线，按石默的吩咐，一边保护回春堂，一边记录百姓的请愿情况，这些都是日后帮将军府洗清冤屈的铁证。
其中一个眼线抬头，看向街对面的茶摊——那里坐着两个黑煞门的人，正鬼鬼祟祟地盯着回春堂，手里的茶杯里飘着淡绿色的粉末，显然是想下毒。
眼线不动声色地摸出腰间的信号哨，轻轻吹了一声。片刻后，两个惊鸿阁弟子从屋顶跃下，软剑出鞘，瞬间制服了黑煞门的人。
百姓们惊呼一声，随即爆发出掌声——这些日子，他们早已习惯了天机阁和惊鸿阁的人暗中保护，也更坚信霍锦一家是被冤枉的。
茶摊的骚动很快平息，可京城的暗流却并未停止。国子监外，几个文官正低声争论，其中一个是之前附和宫俊豪弹劾将军府的御史，此刻却皱着眉：“我昨天去天牢见了宫丞相，他话里话外都在推脱，说密信是闲王逼他递的……而且百姓请愿的声势这么大，我们再跟着反对霍家，怕是要失了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