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龙涎香燃到了尽头,最后一缕青烟缠上鎏金帐幔,像极了此刻殿内扯不清的纷争。
百官分列两侧,衣袂垂落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连呼吸都透着小心翼翼——自周显弹劾姜战后,朝堂就像架在火上的油锅,只缺一点火星就会炸开。
萧景渊站在文官列中,青灰色朝服衬得他面色阴鸷。见皇帝捏着奏折沉吟不语,他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刻意的“公允”:“父皇,儿臣并非怀疑霍将军忠诚,只是他久掌北疆兵权,麾下将士多是他一手提拔,难免有部下心怀不轨。如今苍狼族压境,若将军府与叛军勾结,北凉危矣!”
这话像根针,精准刺中皇帝最忌惮的“兵权反噬”。萧衍的手指在奏折上顿了顿,眼神扫过阶下的霍景辞——他脸色惨白,指节攥得发白,却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毕竟在皇帝眼里,“子承父业”的将军府,本就是潜在的威胁。
“三皇子此言差矣!”
萧夜爵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殿内的凝滞。他从太子位上起身,月白锦袍拂过金砖地面,带出一阵浅风。
走到殿中时,他从袖里取出一个紫檀木盒,递给内侍:“父皇请看,这是天机阁昨日查获的密信——周侍郎与南楚使者在城外破庙密谈,信中不仅约定助萧景渊登基后,割江南三城予南楚,还提到要借苍狼族之手牵制将军府!”
内侍将木盒呈给萧衍,打开的瞬间,殿内一片哗然。密信是用南楚特有的朱砂写就,末尾盖着南楚国师的印章;旁边还有一卷画轴,画的正是周显与南楚使者密谈的场景——破庙的残垣、使者腰间的翡翠令牌,连周显袖口沾着的墨渍都画得清清楚楚。
“这……这是伪造的!”周显瞬间慌了,扑上前想抢密信,却被侍卫拦住,“陛下明察!臣从未与南楚使者见过面,这定是太子殿下伪造的,为的就是包庇将军府!”
“伪造?”萧夜爵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周显,带着彻骨的寒意,“破庙外的老庙祝还在东宫暗卫手中,他亲眼看见你与使者密谈;你府中管家也已招认,上月你曾私藏南楚的翡翠令牌,说是日后登基的凭证——这些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
周显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萧景渊瞳孔骤缩,心里暗骂周显废物——他怎么也没想到,天机阁竟连破庙密谈都查到了,还抓了人证。
他强作镇定,上前一步道:“父皇,就算周侍郎与南楚有勾结,也不能证明霍将军无罪!说不定这是将军府与南楚演的双簧,想混淆视听!”
“三皇子倒是会颠倒黑白。”萧夜爵转头看向他,眼神锐利如刀,“霍将军在北疆镇守三十年,苍狼族多少次入侵都是他打退的,若他想通敌,北凉早没了!
倒是三皇子,自江南盐引案后就失了权,如今突然拉拢周显等旧部,还暗中联络苍狼族,怕是想借外敌之手,夺下皇位吧?”
这话直接戳破了萧景渊的伪装,他脸色涨得通红,却不敢反驳——他联络苍狼族的事做得极为隐秘,萧夜爵虽没拿出实据,却句句戳中要害,若是辩解,反而会引火烧身。
殿内的气氛瞬间变了,百官看向萧景渊的眼神都带着怀疑,连之前附和弹劾霍宴的文官都悄悄退后了半步。
霍景辞松了口气,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心里满是感激——若不是太子殿下及时拿出证据,将军府今日怕是要栽在这里。
萧衍拿着密信,手指微微发颤。他看着萧景渊慌乱的神色,又看了看萧夜爵沉稳的模样,心里的天平渐渐倾斜。
他最忌惮的是“谋逆”与“通敌”,如今周显通敌的证据确凿,萧景渊又形迹可疑,相比之下,霍宴的“嫌疑”倒显得站不住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