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晨雾还没散,回春堂的药炉就先冒了烟。
霍锦站在灶台前,手里拿着长勺轻轻搅动锅里的药汤,水汽氤氲中,她鬓边的碎发沾了点湿,却没分心——汤里加了味“九窍还心藤”,是给石默准备的,他从南楚边境跑回来,连歇都没歇,眼底的红血丝重得像染了血。
“小姐,石默哥醒了!”云珠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带着几分急促。
霍锦关火,将药汤倒进白瓷碗,碗沿还烫得她指尖微缩,却还是快步往外走。里间的竹床上,石默半靠在枕头上,小臂缠着染血的粗布,血渍已经发黑,是昨日在南楚边境被黑煞门的人追杀时留下的。
见她进来,他挣扎着要起身,却被霍锦按住肩膀。
“躺着别动。”她把药碗递到他嘴边,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先喝药,情报的事不急。”
药汤带着淡淡的苦味,石默却喝得飞快,喝完才喘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包得里三层外三层,打开时露出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炭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还有几处被血渍晕开,却依旧能看清字迹。
“小姐,萧景渊和南楚的交易,比我们想的还狠。”石默的声音沙哑,每说一个字都像在扯着嗓子,“他用十车丝绸、五车茶叶,换南楚的五千精兵,还有二十箱‘毒弩’——那弩箭上涂的是南楚特有的‘蚀骨毒’,中箭者半个时辰就会骨头化水。”
霍锦的指尖落在纸上“毒弩”两个字上,指腹蹭到粗糙的纸面。她早就猜到萧景渊南巡不简单,却没料到他敢私通外邦、私购军械——这在北凉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他为了夺储,竟连江山都不顾了。
“南楚要的不只是丝绸吧?”她抬头问,眼神锐利得像刀。南楚国力弱,一直想从北凉捞好处,绝不会只满足于这点物资。
石默点头,从枕头下摸出另一张纸条:“南楚的条件是,等萧景渊当上太子,要把北疆的‘黑石马场’割给他们。
那马场是将军府的根基,养着北凉最精锐的战马,若是割给南楚,北疆的防线就等于废了一半。”
这话像颗重锤砸在霍锦心上。黑石马场是她父亲霍宴守了一辈子的地方,当年苍狼族入侵,就是靠马场的战马才守住了北疆。
萧景渊为了自己的野心,竟要把父辈用血换来的防线拱手让人,简直荒唐。
“还有,”石默压低声音,眼神里带着忌惮,“我在南楚的眼线说,萧景渊还和南楚的巫医达成了协议,除了噬心蛊,还要借他们的‘摄魂阵’——那阵法能同时控制上百个人,他想在夺嫡时,用阵法控制京城的禁军,直接逼宫。”
霍锦攥紧手里的纸条,指节泛白。摄魂阵、毒弩、南楚精兵,萧景渊的计划环环相扣,若是让他得逞,不仅太子和萧夜爵会遭殃,整个北凉都会陷入战乱。
她必须阻止他,而且要一击即中,让他再也翻不了身。
“云珠,取我的‘密写墨’来。”她转身对外间喊,声音平静却带着决断。
那墨是她用特殊草药熬的,写在纸上看不见,只有用灵泉水泡过才会显形——她从不用空间里的东西示人,只说是“祖传的秘方”,既安全又不会暴露底牌。
云珠很快端来墨碟和毛笔,霍锦走到案前,将石默带来的情报重新整理,用密写墨写在一张空白的宣纸背面,正面则写了些“江南风物”的闲笔,伪装成普通的家书。
“石默,你把这封信送到京城,交给户部尚书李大人。”她将信折好,放进一个绣着“回春堂”字样的锦囊里,“李大人是中立派,掌管天下赋税,萧景渊私运丝绸去南楚,必然会在户部的账上留下痕迹。
你告诉李大人,信里的内容,是‘江南商路的异常动向’,他自然懂。”
石默接过锦囊,小心地揣进怀里:“小姐放心,我这就出发,路上会绕开黑煞门的眼线。”
他刚要起身,霍锦又递给他一个小瓷瓶:“这里面是‘清毒散’,你伤口上的毒还没清干净,每天涂一次。
还有,遇到南楚巫医,别和他们硬拼,他们的摄魂术厉害,实在躲不开,就往鼻子里塞点‘九窍还心藤的叶子’。”
石默点头,郑重地收下瓷瓶,转身消失在晨雾里。看着他的背影,霍锦心里松了口气——李大人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最恨私通外邦的人,只要他拿到情报,就会暗中查证萧景渊的账册,到时候证据确凿,就算萧景渊有南楚撑腰,也百口莫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