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江南的码头被氤氲的水汽笼罩。海风带着咸腥味，混合着鱼腥、汗臭和街边小吃的香气，在熙攘的人群中蔓延。
霍锦牵着云珠的手，穿行在摩肩接踵的人流里，她那鹅黄色的襦裙在灰扑扑的人群中犹如一朵迎春花在跳跃。
“小姐，您慢些，这儿人多，别走散了。”云珠紧握着她的小手，眼睛警觉地扫视四周，生怕撞到人或者被小偷盯上。
自从上次随外祖母来码头送粮，霍锦就对这里的糖画很感兴趣。今日软磨硬泡，总算让柳氏松口，答应让她带云珠来买两串解馋。
“知道了，云珠姐姐比外祖母还唠叨呢。”霍锦笑着回头，眼角余光也没闲着。
三个月来，她借采买的名义，让云珠跑了十几趟码头，早已摸清这里的势力分布——海沙帮的人多在西头勒索商户，零散的地痞流氓则喜欢在东头的小吃摊附近转悠，专挑好欺负的外地人下手。
她们此刻正走在东头。路边的糖画摊前围了不少孩子，老艺人手中的糖勺在青石板上游走，很快便勾勒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
“老板，要两串！一串凤凰，一串小兔子！”霍锦踮起脚尖，清脆的声音穿过人群。
“好嘞，小姑娘稍等！”老艺人笑眯眯地应着，手下的动作不停。
云珠从钱袋里数出几枚铜板放在摊上，刚要说话，忽然感觉胳膊被人猛地撞了一下，手里的钱袋“啪嗒”掉在地上，几枚碎银子和一串铜钱滚了出来。
“哎呀！”云珠惊呼一声，连忙蹲下身去捡。
霍锦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刚才那一下，看似拥挤中的无意碰撞，实则力道刁钻，明显是故意的。
她抬头望去，只见两个穿着短打、敞着衣襟的壮汉站在旁边，三角眼，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正是她之前记下的那伙在东头游荡的地痞。
“哟，这小姑娘长得真俊，还带着不少银子呢。”为首的刀疤脸地痞舔了舔嘴唇，视线在霍锦和散落的银子间来回打转，语气轻佻。
另一个瘦高个地痞则直接一脚踩在滚到他脚边的碎银子上，嘿嘿笑道：“掉地上的钱，可就是无主之物了，哥哥我替你们收着？”
周围的摊贩和行人见状，纷纷低下头假装没看见，脚步匆匆地躲开。
这种事在码头司空见惯，没人愿意为了两个陌生女子得罪地痞。
“那是我们的钱！”云珠又急又怕，脸色发白，想去捡那枚被踩住的银子，却被瘦高个一脚踹开。
“哎哟！”云珠踉跄着后退几步，差点摔倒，膝盖磕在青石板上，疼得眼圈都红了。
“云珠姐姐！”霍锦连忙扶住她，小手紧紧攥成了拳。她表面上装作吓得瑟瑟发抖，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声音带着哭腔，“你、你们干什么……这是我们的钱……”
“小妹妹别怕呀。”刀疤脸见她害怕，更是得意，上前一步就要去摸她的头，“把钱给哥哥们买酒喝，哥哥就不欺负你们了，怎么样？”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霍锦头发的瞬间，霍锦看似害怕地往后一缩，脚下却不经意地踢到了一块鸽子蛋大小的石子。石子“咕噜”滚到她脚边，她趁势用脚尖勾住，身体微微一侧，避开刀疤脸的手，同时将石子踢向空中，右手闪电般探出，稳稳接住。
这一连串动作快如电光石火，又被她用“害怕躲闪”的姿态掩饰得极好，刀疤脸和周围的人都没看出异样。
“不给……这是我要买糖画的钱……”霍锦把石子藏在手心，眼泪汪汪地往后退，正好退到瘦高个地痞的侧后方。
瘦高个见她退过来，以为她吓得没地方躲，嘿嘿笑着转身，想去抓她的胳膊：“小丫头片子，还敢犟嘴……”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霍锦眼中寒光一闪。她记得前世格斗教官说过，人体最脆弱的地方往往藏在关节处——膝盖后方的腘窝，也就是俗称的“麻筋”，一旦遭到重击，整条腿都会瞬间失去力气。
她攥着石子的右手看似无意地垂下，在瘦高个转身的惯性力带动下，手腕猛地一甩，石子带着破空之声，精准地砸在他的腘窝处！
“嗷——！”瘦高个猝不及防，只觉得膝盖后方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整条腿瞬间麻了，“噗通”一声单膝跪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半天站不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刀疤脸愣了一下，周围的人也惊呆了——谁也没看清这小丫头是怎么做到的，只看到那地痞莫名其妙就跪了。
“你他妈怎么回事？”刀疤脸回头骂了一句，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霍锦突然拉起还在发愣的云珠，尖声喊道：“快跑！”
两个小姑娘像受惊的小鹿，顺着人流就往前冲。霍锦特意选了摊贩密集的地方钻，利用摊位和人群阻挡刀疤脸的视线。
她的动作灵活得不像话，小小的身子在狭窄的缝隙中穿梭，带着云珠左躲右闪，速度竟比成年男子还快几分——这正是内力初显后，配合她改良的太极步法带来的效果。
“站住！小贱人！”刀疤脸这才反应过来是被耍了，又气又急，一边咒骂一边去扶瘦高个，“你还能走吗？快追！”
瘦高个疼得额头冒汗，挣扎着站起来，一条腿却还是使不上力，只能一瘸一拐地跟着，速度慢了大半。等他们挤出人群，哪里还看得见霍锦和云珠的影子？
另一边，霍锦拉着云珠一口气跑出两条街，直到钻进一条僻静的巷子，确认没人追来，才停下来扶着墙喘气。
“小姐……呼……吓死我了……”云珠瘫坐在地上，心脏“砰砰”直跳，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那些地痞……他们怎么会突然跪下……”
霍锦也在喘气，小脸因为奔跑泛起红晕，眼神却异常清明。她摊开手心，那枚石子还静静躺在那里。她随手将石子扔到墙角，拍了拍手，语气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冷冽：“废物而已。”
“小姐？”云珠惊讶地抬起头，没明白她的意思。
霍锦转过身，看着云珠膝盖上的擦伤，眉头微蹙：“疼吗？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