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后院的红灯笼还在摇晃，灵果酒的清甜裹着一丝焦灼，缠在每个人的衣角。
桌上的菜肴已经微凉，陶碗里的酒液却还冒着热气，凌玄趴在石桌上，脸颊涨得通红，青布衫的袖子撸到小臂，露出几道浅疤——那是当年在南疆为救霍锦，被蛊虫咬伤的痕迹。
他手里还攥着个瓷瓶，里面是刚配好的凝神药剂，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瓶身，嘴里念念有词。
“师傅，少喝点吧。”霍锦端着一杯灵泉水，蹲在他身边，声音温柔。她刚打发天机阁的弟子去西郊探查，星罗镜还在胸口隐隐发烫，空间绑定的松动感时有时无，像根细弦绷在心上。
可看着凌玄醉醺醺的模样，她又生不起气来——这位神医谷的传人，向来清冷自持，今日却喝得酩酊大醉，无非是担心她明日大婚的安危，担心那四块芯片残片真的会夺走她的空间，甚至她的性命。
凌玄抬起头，眼神迷离，看了半天才认出她，伸手就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锦儿……我的好徒弟……”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平日里的冷静全然不见，“当年你在南疆中了噬心蛊，我三天三夜没合眼，才配出解药……你在北疆雪地里为了救伤兵，冻得差点没了脉搏，我用了半株千年人参才把你救回来……”他絮絮叨叨地说着，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滴在石桌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你这么好……是天上的星星……不能让人欺负……”
柳寒烟站在一旁，悄悄抹了抹眼泪，对霍宴低声说：“凌谷主是真把锦儿当亲女儿疼。”霍宴点头，手里的酒碗捏得发白——他何尝不是如此？只是身为父亲，他不能像凌玄这样失态，只能把担忧藏在心底，化作明日护她周全的力量。
“谁敢欺负她？”萧夜爵走过来，轻轻掰开凌玄抓着霍锦的手，将她护在身后，眼底满是温柔，却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拿起桌上的酒壶，给凌玄满上一碗，也给自己倒了一碗，举起陶碗：“凌谷主，我敬您。霍锦是天上的星星，我萧夜爵这辈子，只会捧着她、护着她，绝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凌玄眯着眼，突然伸手抓住萧夜爵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醉话却说得字字清晰：“你记住……她是我神医谷的徒弟，是我凌玄用命护着的人！你敢欺负她，我拆了你东宫！毁了你太子之位！就算拼了我这把老骨头，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他的声音又高又哑，带着酒气，却透着一股憨直的狠劲，吓得旁边的温小宇缩了缩脖子，却又忍不住偷偷笑。
萧夜爵没有丝毫不悦，反而笑着举杯，与他的碗轻轻一碰，酒液溅出：“师傅放心。”他仰头一饮而尽，玄色衣袍扫过石桌，动作利落，“我若负她，无需您动手，我自请废黜太子之位，流放北疆，永生不得回京。”
没有华丽的誓言，只有一句沉甸甸的承诺，像玄铁剑的锋芒，冷冽却重如千钧。这是海宴式的冷峻，在醉酒的闹剧里，藏着最郑重的约定，没有多余的煽情，却让人安心。
霍锦又气又笑，伸手拍了拍凌玄的后背：“师傅，夜爵不会的。您喝多了，我扶您回屋休息。”凌玄却摆了摆手，挣开她的手，又端起一碗酒，含糊不清地说：“我没醉……我还要喝……喝了酒，才有力气……帮你破芯片……”他突然趴在桌上，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画着芯片残片的纹路，“你看……这残片的弱点……在中心的凹槽……用灵泉+凝神草+龙涎玉的粉末……就能暂时压制……”话没说完，头一歪，彻底醉晕过去。
霍锦拿起那张纸，指尖触到上面的褶皱，那是凌玄反复琢磨留下的痕迹，边角还沾着淡淡的药渍。
她突然想起，昨夜凌玄为了研究芯片残片，在书房待了一整夜，烛火燃尽了三根，砚台里的墨都干了，此刻这张纸上的笔记，是他用心血换来的破解之法。
“锦儿，凌谷主说得对。”萧夜爵接过纸张，眼神凝重，“龙涎玉的粉末，凤冠上就有。我们现在就配压制药剂，同时派人把这个方法传给轻晚，让她在西郊破庙试试，能不能暂时控制住芯片残片的能量。”
他转头对夜影下令：“立刻去取凤冠上的龙涎玉粉末，再带些凝神草和灵泉水，交给苏轻晚的弟子。”夜影躬身应下，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霍景域和苏轻晚已经站起身，玄甲与劲装的身影在红灯笼下格外挺拔。“我们也该出发了。”霍景域握住苏轻晚的手，“西郊破庙那边，我们会牵制顾昭宁，尽量唤醒萧景渊。
你们在府中，务必稳住空间绑定，保护好自己。”苏轻晚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枚柳叶镖：“这是惊鸿阁的信号镖，若有危险，我们会发射信号，你们立刻支援。”
柳寒烟递给他们两个锦盒：“里面是灵果干和解毒药，路上吃。轻晚，景域，你们也要小心，娘等着你们回来喝喜酒。”
霍宴拍了拍霍景域的肩膀：“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事不可为，先保住自己，再图后计。”简单的叮嘱里，是父母对子女最深的牵挂，像石桌上微凉的菜肴，平凡却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