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司晏了。
昨日他破门而入,如天神降临,她心神一松,便彻底昏沉过去。
可此刻,眼前的男人,早已不复平日的冷峻挺拔。
他下颌冒出了青黑的胡茬,衬衫皱得不成样子,肩头沾着不知是血是灰的污渍,领口歪斜,袖口甚至撕裂了一道口子。
双眼布满猩红血丝,眼窝深陷,脸色苍白如纸,像是熬尽了三日三夜的灯油,只剩一缕执念在支撑。
可他依旧挺直脊背,将她护在怀里,像一座虽破败却永不倒塌的城。
男人微微颔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却轻柔得像风拂过琴弦:“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
她记得他从前最是整洁自律,衬衫纽扣从不错位,皮鞋永远锃亮,连眉头都极少皱一下。
可如今,他却为了她,彻夜未眠,守在病床前,连自己都顾不上。
她眼眶一热,睫毛倏地垂下,掩去那抹将落未落的湿意。
“司晏……”她轻声唤他,声音轻得像怕惊了梦。
“我在。”他立刻应道,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仿佛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我在,别怕。”
傅清嫣望着他,强撑着说:“我没事……”
可当目光触及他小心翼翼的动作,那如春风拂过冰湖般的温柔神情时,心底筑起的堤坝瞬间崩塌。
所有的委屈、恐惧与后怕如洪水决堤,喉咙哽住,鼻头酸涩难当。
晶莹的泪珠无声滑落,在脸颊上蜿蜒出透明的裂痕,仿佛瓷器碎裂前最后的挣扎。
男人心中翻涌着自责与愧疚的浪潮。
大掌轻轻抚上她颤抖的脊背,指尖的力度轻柔得如同触碰易碎的蝶翼。
他仿佛化身为一只伤痕累累的巨兽,正用最柔软的腹部,笨拙地安抚着怀中受惊的幼兽。
他不是没见到过她哭。
可和这次不同,他能看出来,以前她都是撒娇耍赖,故意装哭的,这次是真的吓到了。
和别人哭起来不同,她的哭是悄无声息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肩膀微不可察的颤抖着,左手用力的攥起来,指尖深深的陷入掌心,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呜咽声被她极力压抑着,泪水滑过脸颊坠落时寂静无声。
无声的哭泣往往比放声大哭更能触动人心。
她仿佛整个人都要碎掉了。
傅清嫣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
现代治安较好,来到这里几个月,也一直没有出现过任何事情。
昨天晚上确实被吓到了。
明明自己还有空间,还有很多防身用品,可当时竟然一点都没有想起来。
不然的话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
从初来异世时的惶然不安,到小心翼翼隐藏秘密的如履薄冰,直至昨夜命悬一线的惊惧,她自以为将情绪掩藏得滴水不漏。
可此刻,在他怀中,那如潮水般涌来的安全感,却轻易冲垮了所有伪装。
她哭得浑身发抖,仿佛要将所有积压的恐惧与孤独都倾泻而出。
指尖深深掐进他衣料的褶皱里,泪水在他颈侧晕开一片温热潮湿的痕迹。
心里翻涌着后怕,还好他及时赶到。
她的泪水滚烫,一滴一滴坠入他颈窝的凹陷处,灼得肌肤生疼,仿佛熔岩滴落,烫穿了皮肉直抵心尖。
“宝贝不怕……”他嗓音沙哑,喉结艰难地滚动着,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摩擦。
“我在这里,一直在这里……”司晏将她轻搂入怀,却不敢用力,生怕碰触到她脆弱的伤口。
他像捧着易碎的琉璃,掌心悬着颤栗的温柔,一遍遍哄着,任由她将满腔惊惶与委屈倾泻而出。
疼惜地吻过她哭乱的鬓发,落至发顶,轻柔得如同在触碰初春薄冰。
那眼泪却像淬毒的利刃,一刀刀剜着他的胸腔。
他眼眶通红,血丝密布,恨不能将她揉进骨血里护住,却又唯恐稍一用力便碰碎了这颤抖的蝶翼。
悔恨如藤蔓缠绞着他的心脏。
为何要与她置气?
为何放任私心作祟,执意将嘟嘟接回?
如果让嘟嘟与她同住,定能察觉异样……
也不至于让她受伤。
此刻少女哭得浑身如筛糠般战栗,呜咽声断断续续,像被风撕碎的弦音,每一声都绞得他肝胆俱裂。
他焦灼难耐,她颈间痕迹未消,情绪若再这般激荡,只怕又要痛了。
“乖,别哭了,好不好?”他哑声哀求,带着薄茧的拇指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指尖颤得比她还厉害。
“你脖子还疼着,再哭下去,又要疼了……”
尾音破碎在喉间,化作哽噎。
自责如潮水漫过眼眶,他终是落下泪来,滚烫的泪滴混着她的,洇湿了她耳畔的发丝。
傅清嫣的哭声渐弱,却仍止不住地打着哭嗝,身子如风中残烛般微微抽搐。
她蜷在他怀里,像一只受惊的幼兽,终于寻到了栖息的巢穴。
残留的恐惧仍在她指尖的战栗中流淌,却也被他胸膛传来的温度一寸寸熨平。
司晏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却又在触及她伤处时倏然收力,那克制而矛盾的力道,仿佛要将所有悔意都揉进这颤抖的拥抱里。
傅清嫣情绪渐渐安定下来,哭声渐弱。
身上还有些止不住的战栗,不停的打着哭嗝。
“嗝…呜呜”
“那个人.....嗝,嗯,是特务.....”
司晏不愿她再回想起昨天的经历,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
“知道了,乖,别哭了。”
“再喝点水润润喉咙好不好?你嗓子都哭哑了……”
司晏端起水杯,杯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暖意氤氲在瓷白的杯身上。
傅清嫣虚弱地点点头,红肿的眼眸像受惊的小兔,湿润的睫毛仍挂着未干的泪珠,眉宇间残留的惊慌如薄雾未散,却已悄然染上了一抹依赖的柔光。
“我们嫣嫣宝宝真乖。”他轻声呢喃,指尖轻柔地托住杯底,将水杯凑近她苍白的唇边。
那唇瓣毫无血色,如凋零的梨花,轻颤着触上杯沿,刚啜饮一口,便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