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在朝堂上那番针对孔家元朝旧事的“敲打”,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锅。消息传到曲阜衍圣公府时,当代衍圣公孔希学差点没当场晕过去。皇帝这哪里是“敲打”?这分明是掀桌子!是要把孔家架在火上烤!
应天城里的孔家族老连滚爬爬地赶回曲阜,面如土色地禀报了朝堂上的详情。当听到皇帝亲口念出那些“迎降窝阔台”、“称颂忽必烈”的黑材料时,孔希学浑身冷汗涔涔,瘫坐在太师椅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陛下……陛下这是要做什么?”孔希学声音发颤,“我孔家世代忠良,谨守圣训,为何要翻这些陈年旧账?”
那族老哭丧着脸:“公爷!陛下之意,再明白不过了!这是警告我等,若再敢以‘祖制’、‘仁义’为由阻挠新政,便要……便要新账旧账一起算啊!那锦衣卫指挥使毛骧,怕是早已将咱们家那点老底,查了个底朝天!”
孔希学不傻,他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凶险。皇帝手握兵权,杀伐果断,连开国功臣都说杀就杀,何况他一个并无实权的衍圣公?所谓“圣人之后”的金字招牌,在皇帝的屠刀面前,未必比纸糊的结实多少。更何况,自家祖上在元朝的那些事,确实经不起推敲,一旦被皇帝揪住不放,大肆宣扬,孔家千年清誉必将毁于一旦!
“快!快备笔墨!”孔希学猛地站起身,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本公要亲自上表!向陛下请罪!”
几天后,一份言辞极其谦卑、甚至可以说是卑微的奏折,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到了朱元璋的御案上。
奏折的开头,衍圣公孔希学先是痛哭流涕地承认孔家在元朝时“未能全节”,有“亏圣人教诲”,表示“惶恐万分,无地自容”。接着,笔锋一转,极力颂扬洪武皇帝“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的“不世之功”,称赞新政“清丈田亩,均平赋役”乃是“深合圣人仁政爱民之本”,表示孔家上下“竭诚拥戴,绝无二心”。最后,赌咒发誓,从今以后,孔家所有田产,一定“据实陈报,按亩纳粮”,并主动请求朝廷派员“监督清丈”,以示清白。
朱元璋看着这份几乎是跪地求饶的奏折,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他将奏折递给侍立一旁的朱标和张晋:“你们都看看,咱们的衍圣公,倒是识时务得很呐。”
朱标接过看完,眉头微蹙,心中有些复杂。他自幼读圣贤书,对孔家天然存有敬意,见其如此卑躬屈膝,不免有些唏嘘。
张晋则撇撇嘴,一脸的不以为然:“切!这就怂了?我还以为能多硬气几天呢!老朱,你这黑材料攻势可以啊,直接打七寸上了!”
朱元璋冷哼一声:“他不是怂,是聪明。知道咱手里有能要他命的东西。不过,光嘴上说得好听没用。”他转向毛骧,“派一队精干人手,去曲阜,‘协助’孔家清丈田亩。给咱查仔细点!看看这位衍圣公,是不是真的‘据实陈报’了!”
“臣遵旨!”毛骧领命,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皇帝这是要趁热打铁,把孔家彻底捏在手里。
衍圣公低头请罪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朝野。那些原本指望孔家能扛起反对新政大旗的士绅官员,顿时如丧考妣,心凉了半截。连圣人之后都跪了,谁还敢当这个出头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