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晋三两口吃完桃子,把桃核随手一扔(精准地落入远处的盆景里),拍了拍手,走到朱元璋身边,对着下方朗声道:“几位老先生,学生有个问题请教。你们说‘胥吏借机勒索,豪强上下其手’,导致‘小民田产被核增,赋税陡增’。那我请问,清丈田亩,核的是谁的田?增的是谁的赋?”
他不等对方回答,继续大声道:“是核增了那些只有三五亩薄田、原本就按实缴税的自耕农的田吗?还是核增了那些隐匿田产、逃税漏税的士绅豪强的田?赋税陡增,是增在了无力转嫁税负的小民头上,还是增在了那些原本就该多交税的田连阡陌的大户头上?”
这番话,如同匕首,直指问题的核心——清丈田亩,到底损害了谁的利益?
几位老儒脸色微变,一人强辩道:“清丈之事,纷繁复杂,胥吏借此盘剥,贫富皆受其害……”
“哦?是吗?”张晋打断他,脸上露出夸张的惊讶表情,“可我咋听说,最近被抄家杀头的,都是像江宁县王大户那样,隐匿田产上百亩的‘豪强’呢?没听说哪个只有几亩地的自耕农因为清丈被逼得鬻儿卖女啊?难不成,诸位老先生口中的‘小民’,指的是家里有几百亩地还不用交税的‘小民’?”
“你……你强词夺理!”老儒气得浑身发抖。
张晋却不理他,转身对朱元璋道:“老朱,我看这事儿有意思。这帮读书人,口口声声‘为民请命’,可他们说的‘民’,好像跟咱们理解的不太一样。要不,咱们请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民’意?”
朱元璋此刻已经彻底明白了张晋的意图,他眼中寒光一闪,点了点头:“准!”
张晋对身后侍立的太监低语几句。太监匆匆而去。不一会儿,几名侍卫抬上来一个用黄绸覆盖的巨大的木架。
张晋走上前,一把扯下黄绸!
士绅土地兼并与赋税转嫁关联图”!
巨大的图表,用极其直观的颜色和线条,将各府县隐匿田亩的分布、士绅家族的势力网络、小农破产率预估、旧宝钞贬值区域等,赤裸裸地呈现出来!尤其是那些从士绅势力范围辐射出去的、指向朝堂官员和宗室的虚线,更是触目惊心!
“诸位!”张晋指着图表,声音洪亮,“这才是民意!这图上,红色越深的地方,隐匿的田亩越多,盘踞的士绅豪强越密集!绿色越深的地方,小民破产的预估风险越高!黄色越深的地方,旧宝钞越不值钱,百姓被盘剥得越狠!你们看看,你们口中的‘民’,是图上的红色,还是绿色?”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下方目瞪口呆的士子们:“你们再看看,这些红色区块,连着的是哪些人的府邸?哪些人的家乡?你们今天跪在这里,是为图上的‘绿色’请命,还是为‘红色’保驾?!”
这番言论,配合着那幅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罪证图”,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心头!许多士子看着图上自己家乡或师门所在的区域那刺眼的红色和连接的虚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几位老儒更是浑身剧震,他们万万没想到,皇帝和这个“妖人”张晋,竟然准备了如此犀利、如此直观的“武器”!这图,简直是把他们的遮羞布扯得粉碎!
朱元璋适时上前一步,声音冰冷如铁,带着滔天的威严:“尔等口口声声‘民不聊生’!朕问你们,是朕清丈田亩、追缴逃税、充实国库导致民不聊生,还是那些隐匿田产、转嫁税负、盘剥小民的蠹虫,导致民不聊生?!这图,便是答案!”
他目光如刀,扫过那柄“万民伞”和“血书牌”,厉声道:“这伞,这牌,若真代表民意,朕心甚慰!但若有人想借此挟持民意,为其私利张目,朕绝不姑息!毛骧!”
“臣在!”毛骧如鬼魅般现身。
“将今日在场所有士子姓名、籍贯、师承,给朕一一登记在册!朕倒要看看,这‘万民’之中,有多少是真心为民,有多少是……为人所驱,替人挡箭!”
此言一出,广场上一片死寂!刚才还群情激愤的士子们,此刻如坠冰窟,不少人冷汗涔涔而下!皇帝这是要秋后算账啊!
那几位老儒面如死灰,知道大势已去。他们本想利用舆论逼宫,却反被皇帝用更强大的“数据事实”和雷霆手段,狠狠打了回来!
一场精心策划的“跪宫请命”,在张晋的“大数据杀器”和朱元璋的绝对皇权面前,土崩瓦解,成了一场闹剧和……灾难的开端。
朱元璋看着瘫软在地的士子们,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杀意。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而他已经握住了足以让对手万劫不复的……黑账本。